「回到正题吧……。
总之,作为小圣杯的我,拥有回收从者灵魂的功能。
可在这次圣杯战争里,我能回收的从者,就只有昨天那名 Assassin而已。
剩下的,全被那团黑影夺走了。」
「这么说,那团黑影也是类似小圣杯的东西吗……?」
「我觉得它算不上‘容器本身’,更像是个终端之类的,但根源是相同的。
虽然难以置信,但你也看到间桐脏砚带着它了吧?
圣杯的铸造本是爱因兹贝伦的独门技术,间桐家(玛奇里)按理说根本模仿不来……。
从昨天的情况来看,那团黑影不管是人还是从者,都会无差别攻击。
要么是它筛选回收对象的功能坏了……不,是被污染了啊。
总之,它已经不是正常的圣杯的相关存在了。」
「——确实如此。那东西是危害人间的恶性存在。
就算把它当成兵器,都算不上合格,更别提作为‘道具’了,简直低劣到极点。
要对付它可不容易。
不过说到底,既然它和圣杯有关联,那被圣杯召唤而来的从者,根本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听到 Archer的话,远坂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
我也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身体开始冒出黏腻的冷汗,心里一阵发慌。
也就是说,情况是这样的:间桐脏砚掌握着圣杯战争必需的小圣杯。
而且那东西还在无差别袭击城镇里的人,可即便想派从者对抗,从者本身就是靠圣杯召唤、靠圣杯维持现界的存在——面对与圣杯同源的黑影,根本毫无胜算。
这哪里是陷入困境,简直是已经被逼到绝境了。
「哼。更别说,你们也见过那名 Saber了吧?
那团黑影可不只是吞噬从者——作为一个失败的‘小圣杯容器’,它的力量实在太强了。
你说它被污染了,小姑娘。
依我看,那团黑影是从圣杯本体里流出来的东西。难道不是吗?」
面对 Archer的质问,伊莉雅默默点了点头。
我已经快跟不上话题了,但远坂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此刻已经惨白如纸。
即便这样,远坂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等等……要是那东西拥有圣杯本体的力量,那一切不都全乱套了吗!
这样的话,大圣杯岂不是……不对,这场圣杯战争早就已经——」
「正是。从一开始,支撑这场仪式的根基就已经腐烂了。」
Archer一脸不悦,远坂脸色惨白,伊莉雅不知为何也露出了疲惫的神情。
看样子三人已经达成了共识,但我不能因为自己没立刻明白,就一直依赖远坂。
我得试着自己梳理一下刚才的对话。
间桐脏砚操控的那团神秘黑影——所谓的“小圣杯”。
既然是和爱因兹贝伦正统圣杯不同的仿制品,功能必然会有所劣化。
可那团黑影不仅能抢走本该由正统圣杯回收的从者灵魂,还能打倒 Saber和 berserker,甚至能把 Saber再度操控成从者。
要是仿制品都能做到这种事,爱因兹贝伦一开始就该这么做了。
所以,这绝不是仿制品小圣杯本身的能力。
按理说,应该是它滥用了大圣杯的某种功能或力量,但正如 Archer所说,那团黑影散发的恶性让人脊背发凉,这实在不合常理——能打造出如此复杂魔术仪式的魔术师们,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不确定风险?
这么一来,可能性就只剩一个:构成圣杯战争核心的大圣杯,本身就存在严重的缺陷或故障——而间桐脏砚制造的伪小圣杯,正是在利用这种扭曲……?
「这已经不是圣杯战争的问题了吧!」
「要是玛奇里没多管闲事,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也对。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也有权知道真相。
接下来,我要讲一个有点长的故事。
关于爱因兹贝伦曾经召唤过的一名从者——一名祈求‘成为恶’的英灵的故事。」
伊莉雅用仿佛咏叹般的语气,抬头望向远方……此刻的她身上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苍老,缓缓开始讲述那段往事。
——那名英灵的名字,是承载了世间一切之恶的安哥拉曼纽(Angra mainyu)。
在琐罗亚斯德教的记载中,它是与善神持续交战的“恶之化身”。
作为统御一切邪恶的存在,它既令人畏惧,也被人崇拜,无疑是货真价实的神灵。
爱因兹贝伦、玛奇里、远坂三家搭建的圣杯战争体系,本质只是“召唤英灵”的仪式,并未设计成能召唤“存在尺度完全不同”的神灵的样子。但前两次圣杯战争都不了了之,浪费了百余年时间的爱因兹贝伦逐渐焦躁起来。
最终,为了获取“必胜的力量”,他们试图召唤“世间一切之恶?安哥拉曼纽”——可或许是违反规则的代价,降临的从者与“神灵”相去甚远,竟是个毫无力量的存在。
他本是个普通人,只因村民们“希望他成为世间一切之恶”,便被当作祭品牺牲。
这样的存在绝无可能在圣杯战争中胜出——作为“复仇者(Avenger)”职阶被召唤的他,不出所料地战败了。
「但那名从者很特别。仅凭人类的愿望诞生的英灵,本身就等同于“愿望”本身。而圣杯,正是实现愿望的存在。」
爱因兹贝伦违反规则的行为,叠加上那名从者自身的特殊性,再加上圣杯作为“愿望机”的功能——在多重偶然的作用下,圣杯甚至没等圣杯战争分出胜负,就实现了那个愿望。
也就是说——实现了“让他成为世间一切之恶?安哥拉曼纽”的愿望。
「搞什么啊!我就算只看一眼,也知道那团黑影是超级危险的东西。
你说它就是世间一切之恶?安哥拉曼纽……!?
要是圣杯本体里装着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正常运作啊!」
「若只针对“愿望机”的功能,凛说得没错。
但爱因兹贝伦认为,这和我们设想的“圣杯正确用法”——也就是打开通往根源的“门”——没有关系。
因为他们只需要圣杯的“功能与力量”而已。」
「……原来是这样。反正和自己的目的无关,就装作不知道是吧。我们简直像个傻子。」
远坂露出了一个美得近乎让人失神的微笑——可我却忍不住脊背发凉。
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这是理所当然的。爱因兹贝伦擅自打破规则,酿成了如今的惨状,却因为“与自身目的无关”,就毫无愧疚地隐瞒真相。
换做任何人,都会怒火中烧。
我们在那团黑影身上感受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性,正是被圣杯吸纳的“世间一切之恶?安哥拉曼纽”。
虽然不知道间桐脏砚是如何操控它的,但要是那家伙最终胜出,试图使用被污染的圣杯,后果不堪设想——毕竟仅仅是作为“终端”的黑影,就已经夺走了无数人命。
「伊莉雅斯菲尔。
爱因兹贝伦闯下的祸,我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但现在不是追究你们责任的时候。
事情已经超出了圣杯战争的范畴——作为远坂家主,我要求爱因兹贝伦暂停圣杯战争,并展开联合调查。
士郎,你也同意吧?」
远坂看似暴怒,实则异常冷静。
虽然黑影的根源已经查明,但仍有太多谜团:本不该存在的第八名从者、Archer记忆未恢复的原因、间桐脏砚的目的与手段……
在无法预料放任下去会造成多大损失的情况下,我没有理由拒绝远坂的提议。
伊莉雅似乎早就料到远坂会这么说。爱因兹贝伦已基本不可能实现原本的目的,她的选择本就不多。
此刻的伊莉雅褪去了稚嫩的外表,以魔术师特有的庄重,缓缓点了点头。
「作为爱因兹贝伦的代表,我接受远坂的提议。……
话虽如此,berserker已经没了,凛你不也失去了 Saber吗?玛奇里又在为所欲为,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这才是最头疼的地方啊。我们现在能采取的手段,已经非常有限了。七名从者里,Saber倒向了那边……berserker、caster、Rider、Assassin都已经战败。
剩下的只有 Lancer,还有最后出现的那个身份不明的家伙。
后者的行动看起来也偏向那边,能争取到的恐怕只有 Lancer——可要是连 Archer都输了,我们就彻底没救了。」
仔细想想,从“圣杯战争中存在第八名从者”的那一刻起,规则就已经乱了。
但如果圣杯本身就存在异常,倒也不是无法理解。
可是那名神秘从者曾袭击过我们,现在很难相信他会友好。
要是他也是间桐脏砚的同伙,情况就会陷入最糟糕的境地——因为对方本就掌握着“黑影”这种犯规的手段。
在如此绝望的局面下,如果说还有胜算,恐怕就只能依靠曾被誉为“上届圣杯战争最强”的 Archer的宝具了——
可……
「话说回来,伊莉雅斯菲尔。
你明明知道 Archer在场,还敢说那种话啊……。
说到底,从者不就是被欺骗着召唤来的吗?
换做普通人,早就暴怒了吧。」
「——哦?」
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悄然弥漫开来。
坐在房间角落的 Archer,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动怒的样子。
他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神情,嘴角甚至还带着几分愉悦的上扬——但唯有那双红莲色的眼眸,蕴藏着骇人的冰冷。
那仿佛不属于人类的双眼,死死锁定了伊莉雅娇小的身躯。
「我还没蠢到去怪罪“不知情者”。我并不打算惩罚这个无知的小子还有那个姑娘。
但——你不一样,人偶小姑娘。
我看在赫拉克勒斯的份上,曾饶过你一次……可你竟敢参与“欺骗我召唤我”的重罪,还企图将我当作“圣杯祭品”。
这份不敬,你打算用什么来偿还?」
按理说,召唤 Archer的人是我——可如果说我是被系统欺骗才召唤了他,那么设计这套系统的人,无疑要承担责任。
更何况 Archer还被当作“燃料”算计,以他比天高的自尊心,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对无礼者、反抗者、他判定“该制裁者”——无论曾经多合得来,这名英灵都会毫不犹豫地斩杀。
这就是 Archer的本质。
面对绝对强者的杀意,伊莉雅像是被吓到般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Archer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她,杀气愈发浓烈——不行,再这样下去,伊莉雅会……!
「……就算、就算杀了我,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伊莉雅勉强稳住了脚步,想必是咬紧牙关,抬头迎向了 Archer的目光。
伊莉雅直面着黄金般凛冽的杀气,但也无法盖住少女本能的畏惧。
但她终究是与我这种半吊子截然不同的魔术师——即便眼神中仍残留着恐惧,话语里却带着笃定的信念。Archer沉默着,似乎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你已经以从者的身份被召唤出来了。
就算知道了圣杯战争的内幕,只要身为从者,战败就会被回收灵魂——要是不想落得这般下场,就只能战斗到最后、存活下来。
你看,说到底,无论知不知道真相,你要做的事不都一样吗?
而且这次圣杯战争,都被玛奇里搅得一团糟了。
谁也不知道,要是像 Saber那样被那团黑影的‘容器’回收,会落得什么下场。
更何况现在,对圣杯最了解的人是我。
berserker已经没了,能重新缔结契约的从者也不剩,现在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伊莉雅说的确实没错。
如今知晓了圣杯战争的内幕,我才明白这套系统对“被役使的从者”而言有多不利。
令咒的束缚、魔力的依赖、御主的牵制——三重生杀大权加身,被召唤的英灵早已被魔术师牢牢捆绑。
一旦被召唤,无论之后知道多少真相,从者的选择都几乎被限定死了。
可这位自尊心极强的英灵,会甘心被别人的逻辑左右吗?
Archer依旧沉默地听着,但他眼眸的颜色已经冷到近乎绝对零度。
杀气仿佛要压垮整个空间,伊莉雅的脸色从发青变得惨白——即便如此,这位小个子魔术师也没有再后退一步。
不仅如此,伊莉雅还伸出纤细的手指,直直指向了 Archer。
「我才不会被你杀死。要是我死了,就没办法为 berserker报仇了。
夺走 berserker的家伙,我绝对不会原谅。
我一定会、一定会打倒他们的——!」
——这声呐喊,带着近乎悲壮的决绝。
那股仿佛要渗出血来的气魄,实在不像是从少女身体里迸发出来的。
我作为旁观者,甚至比 Archer更先被震撼。
或许是因为喊得太用力,伊莉雅扶着肩膀大口喘气,但她的眼神里已再无怯意。
那双与黄金英灵截然不同的赤红眼眸中,只燃着清晰的怒火与决心。
就像远坂与 Saber之间有着难以割舍的羁绊,就像我渐渐意识到眼前这位高傲的男人确实是了不起的英灵——伊莉雅与 berserker之间,想必也早已缔结了深厚的联结吧。
我想起了 berserker曾说过的那句“伊莉雅就拜托你了”。
那位名不虚传的高洁武人,绝不会仅仅因为“伊莉雅是御主”,就甘愿奔赴死地。
「——哼。」
或许是意料之中。即便正面承受了伊莉雅的怒吼,这位金发青年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但他似乎被伊莉雅的话触动了什么,嘴角竟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份意气倒还不错。若是只谈利害,你与木偶无异,我此刻早该亲手斩了你。
——小姑娘。你的论调里,缺了最关键的‘执行力’。
无论是复仇还是战争,没有力量就毫无意义。
想利用我来达成目的,这份心思愚蠢得令人发笑——但你是为了报答赫拉克勒斯。这不是人偶的算计,而是人类的决断。
这般愚蠢,倒合我意。
也罢。看在你有这份气魄的份上,就饶你一命。
好好努力吧,小姑娘。」
Archer轻笑一声,收敛了那股凶戾的杀气。
光是看着伊莉雅与Archer进行这般如走钢丝般的对话,都让人觉得心惊胆战——方才只要伊莉雅说句不合他意的话,这家伙肯定会立刻拔剑。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就必须动用令咒保护伊莉雅了。
远坂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方才她举到胸前、想必攥着宝石的拳头,此刻正悄悄垂回膝边。
「……现在,我也能问个问题了吧。士郎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或许是刚才确实吓得不轻,从 Archer的杀气中解脱后,伊莉雅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疲惫。
她喝了口茶平复呼吸,终于抛出了这个核心问题——昨天那场惨烈的战斗与损伤、加上战略层面需要优先整理情报,或许她昨晚就该问这个问题了。
「昨天也跟你提过一嘴,这家里还有另一位御主。是个叫樱的女孩子,她其实——」
“啪嗒”一声,走廊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离声音最近的远坂立刻起身,拉开拉门查看。
只见木质走廊上,一位紫发凌乱的少女倒在地上——不是别人,正是我刚才正要提起的间桐樱。
「樱!?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会……!
抱歉伊莉雅斯菲尔,我们待会儿再聊!
士郎,快来帮忙抬她!」
远坂慌忙起身,冲到倒地的樱身边将她扶起。
樱的额头滚烫,汗水把头发都黏在了脸上,脸色通红……早上我给她送运动饮料和粥时,她还看起来精神些,想必是硬撑着起身才变成这样。
要是病因和魔术无关,早就该叫救护车了。
「该死,她的症状又恶化了吗?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先把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下——」
「——哼。原来玛奇里的‘容器’,一直都在这么近的地方啊。」
伊莉雅突然说出了令人费解的话。我和远坂正手忙脚乱之际,她的声音却莫名清晰地传进了耳中。
无视我们惊愕的模样,伊莉雅走上前,低头看向樱。
明明是初次见面,伊莉雅的眼神却像在看仇敌般冰冷刻薄,周身萦绕着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气。
「我终于知道你们救我的理由了。原因就在这孩子身上——是这样吧,士郎?」
「啊、啊对。这孩子是间桐樱。之前在公园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吧?
其实她好像是 Rider的御主……啊,那个,该怎么说呢……」
「行了,我看一眼大概就明白了。——凛,你难道没察觉到这孩子的异常吗?」
远坂刚拿着毛巾回来,突然被点名,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不知为何,伊莉雅似乎只凭近距离观察,就察觉到了什么……
「没察觉到?你是说樱是御主这件事吗?
如果是这个的话,我知道是间桐脏砚的安排,但这孩子用『伪臣之书』把御主权转让给了她哥哥。
说起来,慎二那家伙最近完全不见了踪影呢。
Rider好像之前和 caster联手过,难道是被魔术控制住了?」
「我不管那个叫慎二的是谁,我想说的不是这种小事。
凛,以你的能力,没察觉到才奇怪吧?难道是不小心看漏了?
能收集灵魂的黑杯、通往根源之门的魔器——玛奇里制造的圣杯,就是间桐樱本人啊。」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