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歇了好几天，林呈的身体才终于缓了过来，期间还病了一场。
给猪吃的药真的不适合人吃，这是林呈病好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那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这会儿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他现在对王月是真的有点避之不及了，打算以后不和她单独相处，生活费也让别人去送。
病好后，林呈总算有精神写回信，写好后让人带去城里寄出了。
这时，天气已经彻底暖和起来。
林呈拿了个本子，来到自家烟叶地里记录烟叶生长情况。
微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成片绿色随风轻轻摇摆，各种各样的野花在田间地头盛开着，给田野增添了几分生机。
地里的烟苗已经长到了成人小腿高，林家人正在烟草地里给烟叶除虫、除草。
他们将家里灶膛里的草木灰带到地里，按一定的比例与水混合，搅拌均匀后静置半个时辰左右，再把上层的清液取出来，用刷子仔细涂抹在烟叶有虫卵的叶片上。
这是时下农人最常见的杀虫方式，能杀死或驱逐一些常见的红蜘蛛之类的害虫，但光是这样，对于烟叶上层出不穷的虫子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时候是烟叶最重要的生长期，要想有好收成，必须有效控制虫害。
林老头找来了石灰粉，均匀撒在烟叶片表面和根部周围，杀死了蜗牛、蛞蝓之类的害虫。
两重措施之下，大多数虫子被清除了，只剩下一些顽固的蚜虫和蓟马。
林老头想了好些办法，都对这类虫没有用。
去年就是因为这些虫子，将一块地里的烟叶祸害得差点绝收，后来没卖上高价的烟叶，也是被虫子祸害过的。
不想今年的烟叶也跟去年一样，林老头就天天拿着篓子和自制的夹子，在烟叶地里捉虫，一条一条的用夹子夹起来，丢进篓子里。
这些虫子体积小，藏的隐蔽不好找，加上林老头眼神不好，捉虫效果也就不太好，可他每天早出晚归，整天整天的待在地里。
有一次，他无意中吐了一口口水在烟叶上，惊讶地发现，沾到口水的蚜虫和蓟马竟然不动了，等了一会儿，虫子竟然就死了。
回家跟儿子们一说“难道口水可以杀虫？以前也没听说过有这种法子啊，你们明天对着虫子吐口水试试。”
林山林海第二天去试了一下，对着虫子吐口水，结果是虫子没有死。
林呈仔细问了老爹当时的情况：“爹，您当时吃了什么东西吗？”
林老头回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没吃东西，就只抽了几口烟。”
林呈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暗恼自己怎么忘了，烟草里面含有尼古丁，尼古丁是有毒的，能杀虫。
“爹，应该是烟叶里的东西杀死了虫子。我们拿去年的碎烟叶试一试吧。”
林老头便取了些去年的干烟秆、碎烟叶，加水煮沸，熬出黄褐色的烟叶水，放凉后仔细过滤掉残渣。
今天就是验证烟叶水杀虫效果的时候，因此林呈特地来地里，准备记录第一手数据。
他将烟水灌进自制的喷壶中，对准烟叶上的虫害部位仔细喷洒。
接触到烟叶水后，原本附着在叶片上吸食汁液的蚜虫开始骚动不安，不再吸食，而是顺着叶脉快速爬行，试图逃离沾染药水的地方。
它们频繁扭动身体，有翅蚜慌乱地振动翅膀，但没飞多远就跌落下来，像是失去方向感一样在原地打转。
渐渐地，虫子们的爬行速度明显变慢，身体开始蜷缩，原本饱满的腹部慢慢变软，一只接一只地从叶片上滚落。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林呈兴奋地大声喊道：“爹，你快来看！虫子都死了，这烟叶水真有用！”
喊了几声，却不见老爹回应。
不远处正蹲着拔草的大嫂站起身，对林呈说：“你爹和你大哥他们去别家烟叶地了。”她嘟囔着抱怨，“自家地里的虫都还没杀完，就去帮别家杀虫了，你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大嫂，爹刚刚不还在这地里吗？他去哪一家烟叶地了？”
大嫂指着左前方：“就在那边。你爹说这烟水杀虫很管用，就急着去告诉族长和村长了。”
林呈笑笑没说话，爹还是这么热心肠。
他将烟叶水的杀虫效果详细记下来，又记录了烟苗的高度、叶片数量、叶子颜色情况......
忙完这些，他收拾好东西，沿着小路走路回家。
一路上，视野所及之处，大多都种着烟叶，有的烟株挺拔、叶色浓绿，一看就是精心照料的；有的却稀稀拉拉，叶片发黄，明显是受了虫害或缺水。
村里虽然都是跟着林家学着种烟叶，但各家种出来的烟叶却是天差地别。
不久前的那场大雨，让不少人家头一茬种的作物打了水漂。后来补种下去的，现在才刚刚破土，长得稀稀拉拉，想要好收成是别想了。
那些补种了粮食的人说，如今只盼着收上来的粮食，能够应付粮税就谢天谢地了。
回到家中，厨房里已经开始准备晚饭，灶间飘出诱人的菜香。
林呈舀起水缸里的凉水洗了把脸，清凉的感觉驱散了些许疲惫。
“回来啦？”林婆子从灶房探出头，“你爹没跟你一起回来？他不是说要回来取烟叶水？烟叶水我已经煮好了。”
“那烟叶水杀虫很有效，我爹去别人家烟草地里教他们了。”林呈擦着脸答道。
“有用就好”林母欣喜找到了杀虫办法。
接着叹了口气：“你爹也是，都不想想就着急忙慌的去教别人了，就算烟叶水能杀虫，可碎烟叶只有我们家有，我们自家都不够用，哪有多余的给别人，到时候要是有人来要，咱们给不出，反而落埋怨！”
“娘，您放心，咱们家烟叶没剩下多少，乡亲们都知道，不会来讨要的。” 林呈笑着安慰，“再说，您可别小看大伙儿，他们知道烟叶水能杀虫，肯定能找到别的替代品，不用咱们操心。”
院门外传来了林老头洪亮的声音，带着兴奋：“我回来了！老婆子，你多做两个下酒菜，等会我要喝一杯。”
林呈笑着问道“爹，您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林老头心情很好：“我跟大家说了那烟叶水杀虫很有用，他们去山里挖了些苦参根煮水杀虫，虫子一下子都死光了，哈哈哈，今年这烟叶指定比去年长得好，我当然得喝一杯。”
林呈朝老娘递了个眼神，那意思像是在说 “您看，我没说错吧”。
林婆子也忍不住笑了，转身往灶房走：“我去炒两个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