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牛”麦卡洛克的高压介入和阿米尔·贾汗的内部策应下,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对张烨团队的封锁出现了一丝松动。
海耶斯副局长极不情愿地批准了一次例行的“心理评估与适应性外出”,名义上是评估团队成员在经历重大事件后的心理状态,实则是一种有限度的放风,同时也包含着继续观察和收集数据的意图。
外出队伍由雷耶斯、卢克、沃克以及张烨组成,陈静和莉娜则留在安全屋,继续分析阿米尔提供的加密档案,并与“野牛”保持联络。两辆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的黑色SUV一前一后地“护送”着他们,车内气氛依旧压抑。
“说是外出,跟押送犯人差不多。”沃克看着窗外寸步不离的车辆,啐了一口。
雷耶斯低声道:“阿米尔已经临时调整了今天部分路段的监控优先级,并设法干扰了跟车特工的实时汇报系统。我们大概有半小时左右的‘盲区’时间。张烨,你坚持要来林肯纪念堂,是发现了什么吗?”
张烨一直盯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城市画面,听到问话,才慢慢转回头,点了点头,说:“这地方的气息很乱,又脏又浊。不过前面有一股很正派、很强大的气场,像大河里立着的巨石一样,就算被脏水围住了,也稳稳立着不动。我得亲自去看看。”
车子在国家广场旁边停了下来。
几个人下了车,初秋的风带着波托马克河的水汽轻轻吹过。
眼前,林肯纪念堂的白色大理石柱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起来又庄严又肃穆,和远处高耸的华盛顿纪念碑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典型的美国政治地标画面。
但在张烨的感觉里,这幅画面却罩着一层不祥的阴影。他不用特意运功,敏锐的感知就已经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周围。他“看见”的已经不再是宏伟的建筑和整齐的草坪,而是遍布在城市地下和空气中,无数扭曲流动的能量。
“你们感觉到了吗?”
张烨轻声对旁边的雷耶斯和卢克说,他微微皱起眉头,“这片土地的地脉,本来应该是承载国家命运、滋养万物生长的根基,可现在却被数不清的‘人造的谎言和欲望’给污染了。就像清澈的泉水被人下了毒,变得黏糊、阴暗,里面全是嫉妒、贪婪、算计,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自我毁灭倾向。”
卢克作为经验丰富的执法者,对恶意有着本能的直觉,他凝重地点头:“很不舒服,就像走进了一个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背后藏着刀子的巨大派对。”
沃克则更直接:“妈的,浑身不得劲,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爬。”
他们跟随着零星的游客,踏上宽阔的台阶,走向纪念堂内部。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的特工们分散在四周,看似随意,实则封锁了所有关键位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人群和张烨一行人。
步入纪念堂内部。
巨大的亚伯拉罕·林肯坐像位于中央,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时空,凝视着这个他曾竭力维护统一的国家。
庄严、沉思、带着一丝悲悯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空间。
一进入这里,张烨周身那细微的不适感瞬间减轻了许多。他示意其他人稍等,自己则缓步上前,在那尊着名的坐像前站定,微微仰头,与林肯雕像那石质的目光对视。
他闭上双眼,体内清净无为的先天一炁自然流转,神念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尊雕像,探向这片被无数人瞻仰、寄托了复杂情感的空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周围的嘈杂声、游客的低语、特工们警惕的视线,一切都渐渐远去。在张烨的感知中,眼前的雕像不再是无生命的石头,它凝聚了无数美国人对“统一”、“自由”、“平等”这些理念的向往与信念,历经百年,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强大的“信念聚合体”,或者说,是一种正向的“国家神只”的雏形。
这股力量堂皇、正大、充满理想主义的光辉,是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难得的一股清流。
然而,他也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堂皇正气正被来自城市四面八方的、污浊的“国家之癌”的阴影所侵蚀、包围,如同孤岛被黑色的潮水拍打。
雕像本身的光芒依旧,但其影响力范围,似乎正在被无形的力量压缩。
张烨尝试着,将一缕极其温和、充满善意的意念传递过去,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一盏小灯,表明自己的来意和立场,非是破坏者,而是感知者,甚至是潜在的守护者。
起初,只有一片沉寂,如同面对浩瀚但沉默的星空。但渐渐地,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般,回应了他的探询。
那并非具体的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情绪和意象的传递。
张烨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明悟,也带着更深的凝重。
他转身,走向等待他的队友们。
“如何?”雷耶斯迫不及待地低声问。
张烨环顾四周,确保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的特工无法听清他们的谈话,这才以传音入密般的方式,将声音凝聚成线,送入三人耳中。
“我与这位‘林肯’先生,进行了一场无声的交流。”他的声音直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带着奇异的清晰度。
沃克瞪大了眼睛,卢克和雷耶斯也面露惊容。
张烨接着解释:“这个地方,是这座肮脏城市里少数还算干净、纯洁的角落之一。这座雕像凝聚了这片土地的气运中最光明、最正直的那部分力量,代表着‘正确的道路’。可是现在,它正在被慢慢侵蚀,被孤立起来。”
他停了一下,继续传达自己感受到的信息:“这位‘存在’,它感觉很累。它察觉到这片土地上正在出现一种‘病态’。它传给我的,不是什么具体的警告或者解决方法,而是一个,最根本的画面,一个它用生命去守护的信念。”
“是什么?”卢克紧张地问。
“分裂即毁灭。”张烨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五个字,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
一股寒意瞬间掠过雷耶斯、卢克和沃克的脊背。
张烨解释说:“那股不断侵蚀它的黑暗力量,最核心的养分就是‘分裂’,种族之间的对立、党派之间的争斗、不同阶层之间的隔阂、思想观念的极端化,所有这些,都在喂养那个叫‘国家之癌’的怪物。当年林肯先生面对的是地理上、制度上的分裂,而今天,我们面对的是更深层、更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和社会层面的分裂。这种分裂的力量,正把这个国家推向自我毁灭的深渊。”
他抬头,再次望向那尊沉默的雕像,仿佛能感受到那份跨越百年的忧虑与坚守。
“这位“总统”既没法直接告诉我们敌人在哪儿,也没法给我们额外的力量。但它至少证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它提醒我们,真正的对手不是什么具体的妖魔鬼怪,而是一种到处蔓延、靠制造分裂生存的“思想病毒”。所以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光消灭某个具体的敌人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消除分裂,化解仇恨,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重新形成团结一心、共同发展的信念。这可能才是真正治好“国家顽疾”的根本办法。”
这番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三人心中回荡。
他们之前思考的更多是如何找到并消灭克莱文,如何破坏掘密教的仪式。
但张烨从林肯纪念堂获得的启示,将这场战斗提升到了一个更宏大、也更本质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