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中心。
之前皮行者残骸带来的腥臭与焦糊味似乎还隐约可闻,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基调。
巨大的显示屏上,并排展示着几张照片:被掏空的牲畜干尸、扭曲变异的熊怪、以及刚刚被击杀的那具迅速干瘪的皮行者残留物。
沉默持续了很久,最终被陈静博士略显干涩的声音打破。
她推了推眼镜,目光没有离开屏幕上的数据对比图:“目标的物理防御力远超正常生物组织。对常规弹药有极高抗性,但对特定频率的声波、高强度能量脉冲,比如指张烨的雷法、以及银质微粒,表现出显着的负面反应。其能量签名与幽影镇泄漏源高度同源,但表现出更复杂的‘生物化’调制特征。”
她试图用科学的语言去描述,但词汇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是调制,博士。”视频连线里,本·亚齐局长的声音沉稳而凝重,“是‘污染’。古老的邪恶被更强大的黑暗唤醒并扭曲了。皮信者的传说里,它们害怕白杨木、害怕特定的沙画图案、害怕关于它们真名的歌谣。银和某些草药之所以有效,不是因为化学成分,而是因为它们象征着‘纯净’和‘生命’,与它们的‘污秽’和‘死亡’本质相斥。”
病床上,灰鹰虚弱的声音通过扬声器加入进来,他似乎在忍受着疼痛,但语气异常坚定:“亚齐说的对,但这还不够,从保留地到幽影镇,这片土地承受过太多的创伤,不同的文化,带来不同的黑暗,被同样泄漏的能量滋养,但表现出的‘形态’会不同。”
杰克·霍金斯擦拭着他的步枪,头也不抬地插话,声音沙哑而务实:“我追过一头被矿坑里的‘老坑恶灵’附身的熊,子弹打光,用牧师祝福过的圣水泼它,屁用没有。最后是用炸药炸塌了它藏身的矿道,用阳光晒了三天才消停。在德州另一边,靠近墨西哥边境,听说过‘哭泣女人’找替死鬼的事,她怕什么?怕人用刚出生的婴儿的脐带抽她,或者对着她念玫瑰经,前提是你,得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冷笑一声,“这些东西,就像野兽,各有各的脾气,各有各的弱点。用打狼的法子打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张烨凝神听着,缓缓点头:“天地分阴阳,万物有生克。道法符箓至阳至刚,对大多数阴邪之物都有克制之效,但若遇怨念极深、依托特定地脉或执念而成的‘地缚灵’,则需先化解其怨,超度往生,强行镇压反而可能激起更猛烈的反扑。而若是西方体系的恶魔或堕天使,我们的符箓效果可能会打折扣,或许需要结合他们的圣物或仪式。”他看向陈静博士,“博士,这或许就是你的仪器难以单一界定的原因。它们本质相似,皆因负能量而生,但‘形’与‘性’,却受其形成时的文化背景、传说根源、乃至地域信仰的影响。”
陈静博士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她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正在建立一个全新的数据库,但分类标签不再是传统的生物学或物理学分类,而是充满了她曾经嗤之以鼻的词汇:
【实体类型:疑似皮行者变体】
能量特征:高浓度阴性能量聚合体,具有生物活性调制迹象。
观测弱点:银、特定声波频率、高强度脉冲能量,雷电属性效果显着、纳瓦霍传统净化药剂,成分未完全解析、盐
文化关联:纳瓦霍传说,禁忌巫术,土地记忆中的恐惧形象。
行为模式:狩猎、制造恐惧、污染土地、???
【实体类型:矿坑怨灵(推测)】
能量特征:高浓度阴性能量聚合体,具有强烈地缚特性及怨念波动。
观测弱点:???(据民间记录:惧怕阳光、巨响、物理结构破坏其依附环境)
文化关联:西部淘金史,矿难悲剧,贪婪与死亡的集体记忆。
行为模式:守护矿坑、迷惑旅人、???
【实体类型:变异生物(通用)】
能量特征:生物体受持续阴性能量辐射后异变,能量签名与本体融合。
观测弱点:视本体原弱点及变异程度而定,通常保留部分生物弱点,并对高纯度能量(如雷法、圣光?)敏感。
文化关联:无特定文化背景,为能量泄漏的普遍副产品。
行为模式:狂躁、攻击性极强、群体活动?
她尝试将这些信息与她仪器检测到的能量频谱、物理反应数据对应起来,过程艰难而令人挫败,但一种模糊的相关性开始显现。
某种特定波段的能量波动,似乎更容易在纳瓦霍文化圈内催生出皮行者类型的实体;而另一种带有强烈怨念和地缚特性的波动,则与矿难传说区域重合。
“所以,”陈静博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接受这种“不科学”的框架,“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种单一的‘现象’,而是一系列具有‘地域文化特征表现型’的能量生命体?它们的弱点、行为模式,与其传说起源密切相关?”
“可以这么理解。”张烨点点头,“就像同样的疾病,在不同体质的人身上症状也会有所不同。泄漏的能量是‘病根’,而各地的传说和集体潜意识,则提供了‘症状’的模板。”
卢克警长听得头大,但也抓住了关键:“那我们以后行动前,是不是得先翻翻当地的地方志和鬼故事?看看下次出来的是吸血鬼还是河童?”
他的话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却说出了事实的核心。
“恐怕是的,警长。”雷耶斯探员苦笑一下,“情报收集必须包括人类学和社会学层面了。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新的档案库:整合地方传说、民俗禁忌、历史悲剧事件,并与能量读数地图进行叠加分析。”
本·亚齐局长补充道:“我会联系保留地的长者们,整理更多关于皮行者和其他古老存在的传说和应对方法。但这些知识很多是口耳相传的禁忌,需要极大的尊重和谨慎。”
灰鹰在病床上微微颔首:“我也会尽力回忆,传承中关于邪魔的记载。”
杰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皮质笔记本,扔在桌子上:“这是我几十年记下来的东西。哪些地方有什么怪东西,大概什么习性,怕什么。字有点潦草,将就看吧。”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信任和合作。
陈静博士看着那本充满野性气息的笔记本,又看了看屏幕上自己建立的、不伦不类的数据库,最终深吸一口气:“好吧。我会尝试将所有这些,非传统信息,进行数字化归档和交叉比对,寻找模式和相关性与物理数据之间的联系。或许能建立一套新的、基于能量特征和文化模板的威胁评估与应对预案系统。”
她的语气依旧带着科学家固有的谨慎,但已经不再是完全的排斥。
她开始尝试用科学的工具,去理解和框定一个完全非科学的知识体系。
一种奇特的融合开始了。
纳瓦霍的长老智慧、猎人的血腥笔记、道门的玄奥知识、警方的案件档案、FbI的调查报告,以及最前沿的科学监测数据,所有这些曾经泾渭分明、甚至互相敌视的信息流,在迫在眉睫的共同威胁下,被笨拙地、充满摩擦地整合到一起。
他们开始意识到,对抗这场灾难,没有唯一的正确答案。
需要的不是一种方法战胜另一种方法,而是所有方法的艰难融合与灵活运用。
模式已经改变,他们也必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