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接通深渊，魔鬼的第一道考题！
尖锐的电话铃声，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一下下凿击着综合一处办公室里凝固的空气。
所有的声音——键盘的敲击声、文件的翻阅声、压低了的交谈声——都在铃声响起的第三秒内，被彻底吞噬。死寂之中，这铃声显得愈发刺耳，愈发不祥。
几十道目光，或好奇，或疑惑，或幸灾乐祸，从各个角落汇聚而来，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苏晨和他桌上那台疯狂嘶鸣的米白色座机牢牢罩住。
吴宇停下了去茶水间续水的脚步，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连科长赵林办公室的门都开了一道缝，他皱着眉，从门缝里投来审视的视线。
苏晨一动不动。
他能感觉到手腕内侧，那枚纽扣传来的刺痛感已经连成了一片，像有一条通了电的细小蜈蚣在他的皮肤下疯狂钻动。老鼠在用他唯一的方式，发出最歇斯底里的警告——别接！
电话屏幕上，那一长串跳动的“0”还在不断刷新，像一个由代码组成的、正在狞笑的鬼脸。
接，是踏入深渊。
不接，是在这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坐实自己的“不正常”。一个连办公电话都不敢接的科员，比一个接到骚扰电话的科员，要可疑一万倍。
手腕上的刺痛越来越剧烈，几乎要让他痉挛。
而电话铃声，依旧在不依不饶地响着，第七声，第八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苏晨缓缓地，伸出了他的右手。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足以让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看清他的每一个细节。他的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被铃声打扰工作后不自觉流露出的微末不耐。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电话听筒。
就在他握住听筒，将它从机身上拿起来的那一瞬间——
手腕上那股疯狂的刺痛，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都随着听筒的拿起，被按下了静音键。
苏晨将听筒贴到耳边。
“您好，综合一处。”他开口，声音平稳，是标准的办公用语。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不是电流的杂音，不是空旷的回响，而是一种……纯粹的、被抽干了所有杂质的死寂。仿佛听筒的另一端，连接着真空。
一秒。
两秒。
就在苏晨准备再次开口询问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奇特，听不出男女，也辨不出年纪，像是经过了某种精密的电子仪器处理，平滑、冷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又偏偏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傲慢。
“你的心跳很快，苏晨。一百一十三次每分钟。”
苏晨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握着听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大脑在瞬间一片空白，随即被一股冰冷的、无法言喻的骇浪席卷。
不是猜测，不是推断，是精确到个位数的、他此刻的实时心跳数据。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对方的监控，已经超越了窃听和偷拍的范畴，进入了生物体征感知的层面！他此刻，对于对方而言，就是一个各项数据完全透明的活体标本。
【叮！检测到高阶监察言灵：“生命勘探”！】
【警告：对方已锁定宿主实时生理数据！言灵等级过高，无法解析，无法反转！】
系统的警告音像丧钟一样在脑海中敲响。
“别紧张，”那个声音继续平稳地叙述着，像一个医生在对病人进行最常规的告知，“肾上腺素的过度分泌，会导致判断力下降。”
苏晨的后背，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沁出，紧紧贴住了衬衫。
他强迫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用一种带着职业性困惑的语气，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略微提高了一些，确保周围的同事能隐约听见。
“不好意思，您是哪位？是不是打错了？我们这里是市府办。”
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接到莫名其妙电话，以为对方是神经病或者恶作剧的普通科员。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铠甲。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完全没在意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第一个问题：你桌上那盆文竹，是谁送的？”
“回答正确，有奖励。回答错误，或者拒绝回答，有惩罚。”
“计时开始，三十秒。”
文竹？
苏晨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的办公桌。
桌角上，是一盆绿萝，叶片肥厚，是前任科员留下来的。旁边，是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因为他自己不怎么打理，显得有些萎靡。
没有文竹。
他的办公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叫“文竹”的植物。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看似简单，却布满杀机的逻辑陷阱！
如果他说“我没有文竹”，那就是在直接反驳和质疑对方，等于宣告了对抗。
如果他随便编一个，对方那全知全能般的监控能力，会立刻判断出他在撒谎。
如果他沉默，三十秒后，未知的“惩罚”就会降临。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电话那头的死寂，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压力，通过听筒挤压着他的耳膜。
办公室里，吴宇等人伸长了脖子，他们只能看到苏晨拿着电话，眉头微蹙，似乎在听对方说话，一言不发，神情古怪。
还剩十五秒。
苏晨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怎么办？怎么破这个局？
他不能顺着对方的思路走，必须跳出这个框架！
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握着听筒，身体微微转动，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和抱歉的神情。
随即，他对着听筒，用一种清晰、礼貌，又带着一丝歉意的声音说道，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不远处的吴宇听个正着：
“啊，非常抱歉！您是找‘文竹’同志是吗？”
“我们办公室好像没有这位同事，您是不是记错部门了？或者，您能提供一下这位‘文-竹’同志的全名和职务吗？我可以在单位的通讯录里帮您查一下。”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充满了体制内公务人员特有的那种热心、规范又略带疏离的客气。
他巧妙地将植物“文竹”，偷换概念成了人名“文竹”。
这是一个在现实中完全可能发生的误会，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他没有反驳，没有撒谎，更没有沉默。
他用一种近乎荒诞的“认真”，将对方那个充满压迫感和杀机的问题，消解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找错人”的乌龙事件。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言灵嫁接”，他将对方的攻击势头，完美地引导向了一个虚构的、不存在的“文竹同志”身上。
电话那头，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持续了足足五秒钟。
苏晨甚至能想象到，在某个未知的监控室里，那个“幽灵”正看着屏幕上自己“一本正经”的表演。
终于，那个平滑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仿佛是错觉的笑意。
一个低沉的，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轻笑。
“呵呵……”
“苏晨，你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声音没有戳穿他的把戏，也没有继续追问。
“游戏，会越来越好玩。”
“等着我的下一个电话。”
“咔哒。”
电话被挂断了。听筒里传来一阵阵“嘟—嘟—”的忙音。
苏-晨缓缓将听筒放回机座，发出一声轻响。
他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大半。刚刚那短短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比他写一整天材料还要疲惫。
“谁啊，苏老弟？”
吴宇按捺不住，第一个凑了过来，他那张写满八卦的脸上满是好奇，“神神叨叨的，找什么‘文竹’？新来的同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苏晨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无奈。
“不知道，估计是哪个公司打推销电话的，上来就装熟人。”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现在的骗术，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哦，推销的啊。”吴-宇恍然，随即又有些失望，觉得没听到什么大新闻，撇撇嘴道：“是该好好管管了。”说完，便悻悻地回自己座位去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交锋，就这么被苏晨用一个“骚扰电话”的理由，轻描淡写地遮掩了过去。
赵林科长办公室的门，也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苏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可他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等着我的下一个电话”，这句话像一道魔咒，在他脑中盘旋。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电脑屏幕。
他刚才正在处理一份关于全市精神文明建设的汇报材料。
文档还好好地开着，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不。
不对。
苏晨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在文档正文的末尾，在他打下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行字。
那行字，是黑色的宋体，五号字，和正文的格式一模一样，但内容却让他如坠冰窟。
光标，就在那行字的末尾，一下，一下，安静地闪烁着。
那行字是：
“文竹，是你父亲生前最喜欢的植物。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