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明,山寨外尘土飞扬,数十骑披甲武士已然列阵,马蹄声如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寨门内一片肃然,众人皆将目光投向林春织。
她立于寨门前石阶之上,一袭青布短袄,腰间系着粗麻腰带,发丝用一根竹簪简单束起,神情却异常沉静。
眼底映着那匹马上将军的冷峻面容,心中已有决断。
“霍砚。”她低声唤道。
霍砚立即上前一步,抱拳应声:“在。”
“你带十名最精锐的猎户,绕后山小径,今晚务必潜入敌军粮草营地,毁其供给。若能引火,则最好。”春织语调冷静,眼中却透出一丝狠厉,“敌人仗着兵强马壮而来,我们便先让他们无米下锅。”
霍砚点头:“明白。”
“赵三娘。”春织转头看向人群中那位素来果敢的妇人,“你立刻派人前往邻村,请他们做好接应准备。一旦敌军分兵,我们便可借机反击。”
赵三娘郑重应命:“我这就去。”
春织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眼前聚集的林家庄众村民,声音清亮而坚定:“敌人是冲我来的,但他们想踏进这村子,就得踩着我们的骨头过去!”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热血沸腾,有人高呼:“誓死守护林家庄!”更多的人跟着喊了起来,声音震天响地。
族长林宗仁大步走来,手中拄着一根老槐木杖,白须迎风飘动。
他看着春织,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登上寨墙,举起一面牛皮战鼓,鼓槌猛地一击!
咚——!
鼓声如雷,直破苍穹。
“林家庄,不容侵犯!”林宗仁怒吼一声,站在寨墙上,手持长矛,如同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
敌军已至寨前百步之遥,为首者勒马止步,高声喝道:“林春织!你藏身于此,终难逃脱!交出你手中所持之物,可免一场血光之灾!”
春织缓步登至寨墙边,与他对视,毫无惧色:“你们是谁?为何要追查于我?”
那人冷笑:“你是沈家遗孤之事,早已不是秘密。昭王旧部,岂容你逍遥至今?”
此言一出,寨中众人哗然。
沈家?
那可是二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大案啊!
春织却面色不变,只是缓缓开口:“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沈家遗孤,可知当年沈家为何会被灭?又可知真正幕后之人是谁?”
那人一时语塞,身后士兵也露出了迟疑神色。
趁此机会,春织迅速转身对守卫寨门的几位壮汉下令:“放箭!驱散骑兵阵列!不许他们靠近寨墙半步!”
弓弩齐发,箭矢破空而下,逼得敌军后退数步。
夜幕降临,山寨内灯火微弱,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霍砚已悄然率十名猎户出发,沿着山后隐秘小道,摸黑前行。
他们身轻如燕,动作迅捷,皆为常年打猎的好手。
目标,正是敌军后方那座堆满粮草的营地。
月光如水,洒在山道之间,霍砚脚步无声,眼神如鹰。
他低声道:“记住,速战速决,不恋战,点火即撤。”
十人如影随形,悄然接近敌营。
忽然,一声犬吠打破了夜的寂静。
紧接着,哨兵警觉,拔刀而起:“有贼!”
火把四起,杀声震耳欲聋。
霍砚不再犹豫,猛然扑出,一刀斩下哨兵首级,旋即纵身跃入粮仓,挥刀劈开麻袋,洒出稻谷,随后取出火折子点燃。
火光冲天,烈焰腾空!
“敌营失火!”喊声传遍整个战场。
敌军主阵顿时骚动,部分骑兵慌忙回援,山寨正面压力骤减。
与此同时,林宗仁仍在寨墙上擂鼓不息,战鼓声如雷霆般激荡人心。
“林家庄,不容侵犯!”他再次高呼,声音苍凉却铿锵有力。
村民们紧握武器,拼死抵挡敌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孩童搬石块、妇女递弓箭,整个村庄宛如一座铁壁铜墙,寸步不让。
寨墙之下,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土地。
春织立于高处,目睹这一切,心头沉重却未乱。
她在思索下一步——如何彻底瓦解敌军气势?
她忽而想起一事,眸中闪过一抹光芒。
她低声对身旁的赵三娘说道:“让山寨中的老人小孩,都去邻村暂避。然后……放出消息:‘昭王已死,尔等不过是亡国余孽。’再伪造一封‘昭王府密令’,就说他们已被朝廷通缉,若继续围攻林家庄,便是叛逆之罪。”
赵三娘闻言一怔:“这是要动摇敌军军心?”
“不错。”春织嘴角微微扬起,“士气一失,敌人自溃。”
赵三娘点头离去,春织则静静注视着前方战火纷飞的山寨。
风起云涌,山雨欲来。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女孩。
她是林家的顶梁柱,是福兴里的支柱。
她不会让任何人,踏碎她的家。夜色如墨,火光映天。
山寨内杀声未歇,敌军粮草被毁,士气大挫,却仍未彻底溃散。
林春织站在寨墙上,眸光如电,冷静地观察着战场局势。
“赵三娘已带老人小孩撤离至邻村。”身旁一名小厮低声禀报。
春织微微颔首,旋即转向一旁正在整理箭矢的村妇:“速派人去镇上找张秀才,让他连夜写一封‘昭王府密令’,内容要逼真,语气要狠厉。”
那村妇应声而去,动作利落。
不多时,几份伪造的“密令”已然出炉,用的是旧府公文纸,墨迹干涸泛黄,字句间透出几分凌厉之气。
春织亲手在其中一份上添了最后一笔——
> “凡擒获林女者,赏银千两,封官三级;若迟疑不前,视为叛逆,诛九族。”
她将这些“密令”分发给几名伶俐的小童,命他们趁夜混入敌军营地,四处张贴,甚至悄悄塞进敌将营帐之中。
消息迅速传开。
敌军本就因粮草被毁而人心浮动,如今又见“昭王已死”、“朝廷追剿”的传言四起,更兼“密令”中竟有悬赏自家兄弟的内容,顿时陷入混乱。
“你说什么?昭王早死了?”
“可这命令是真是假?我们还在替一个死人卖命?”
“谁来解释清楚,为什么我们要听一个连自己命都保不住的主子?”
质疑、恐惧、猜忌在敌军内部蔓延开来。
最开始不过是几句低语,渐渐演变为争吵、推搡,最终爆发为一场争斗。
两位副将为了“抓林春织领赏”当场拔刀相向,血溅沙场。
寨墙之上,春织望着下方乱作一团的敌军,嘴角微扬。
“军心动摇,便是败象。”
她回头唤道:“传我命令,再放一轮箭雨,震慑敌阵!”
弓弩齐鸣,箭矢如雨落下,敌军阵脚大乱,已有数名将领率部悄然撤退。
霍砚带着猎户们也于此时返回,浑身是血,脸上却露出难得笑意:“敌营已被烧毁大半,火势难控,敌军至少折损三分之一。”
“好!”春织眼中精光一闪,“趁他病,要他命。明日破晓之前,我们要让他们彻底崩溃。”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御史台内,李崇文正将一封密信呈交于殿前。
“臣奏陛下,此乃魏骁将军亲笔所书,揭发昭王残党暗藏南方,图谋复辟。其罪证确凿,不容狡辩。”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却锋利:“臣亦附疏《昭王残党图谋复辟疏》,恳请陛下速派镇北军南下,平定祸乱,以正纲纪。”
皇帝览信之后,面色骤变,怒拍案几,喝道:“反贼竟敢潜伏民间十余年,妄图东山再起!朕岂能容得!”
当夜,圣旨急传,镇北军调兵南下,剑指青溪方向。
消息尚在路上,山寨外的敌军已然摇摇欲坠。
就在敌军阵型濒临崩溃之际,忽有一名满身血污的男子踉跄冲入寨门,口中喃喃:“公主……救我……我是你真正的兄长……”
众人震惊,纷纷后退。
春织眉头微皱,缓缓走近那人。
男人衣衫破损,满脸血污,声音虚弱却带着几分急切:“我是沈家遗孤,你是我的妹妹……快救我……我有重要之事要告诉你……”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屏息凝望。
春织俯身,低头看着他,目光如水,却又似能穿透人心。
片刻后,她唇角轻扬,缓缓开口:
“你说你是我的兄长……那你可知道,我右肩上的胎记,是什么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