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的时间最后敲定为一周。
对林虞而言，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反而成了一种难得的清净。
虽然有西里尔提供的权限终端可以绕过网络监控出门活动，查阅资料，但她并未频繁使用，没有重要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出去抛头露面，节外生枝。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冥想、进行基础的体能维持训练，以及整理脑海中关于机密档案库中获取的零碎信息。
日子过得平静甚至有些枯燥，直到第三天晚上，她的门口传来了熟悉且轻柔的敲门声。
林虞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白沐。
他手里一如既往的提着一个保温食盒，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但细看之下，那笑容底下却掩藏着一丝难以驱散的疲惫，眼下的淡青色阴影即使尽力掩饰也依稀可见。
他周身那股草药清香似乎也淡了些，透出一种精力透支后的涩感。
“林虞，没打扰你吧？”他声音轻柔，举了举手中的食盒，“我试着做了些新口味的能量糕点，找你提点意见。”
林虞侧身让他进来。房间依旧整洁冷清，仿佛主人只是暂住。
白沐将食盒放在桌上，动作间，林虞注意到他放东西时，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极其细微，但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他坐下时，背脊似乎也不如往日挺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僵硬。
“你看起来精神不好。”林虞直接点破，目光平静地落在他难掩疲色的脸上。
白沐微微一怔，随即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没什么，可能是最近药剂调配的实验有点多，耗神了些。”他顿了顿，语气低落下去，带着真诚的歉疚，“其实……主要是想来跟你道歉。那天在行政楼，如果不是因为我太没用，被凌烬抓住，也不会逼得你出手，更不会让你现在被禁足……”
他抬起头，看向林虞，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对不起，林虞。我总是……只能站在你身后，甚至成为你的弱点。如果我能够更强一点，至少……至少不会那么轻易地成为别人用来威胁你的工具。”
他的自责情真意切。林虞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和信息素里荡漾开的歉疚与不甘。
林虞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她并不觉得白沐是弱点，他的医术和后勤支持是另一种形式的强大。但她能理解这种因为无法正面保护而产生的无力感。
“那不是你的错。”她语气平淡却肯定，“是凌烬的问题。你不必自责。”
然而，林虞敏锐的观察力让她注意到，白沐所说的“实验项目”带来的疲惫，似乎与他周身气息里那一丝极淡的、被精心掩饰过的能量透支感和肌肉轻微酸痛的反馈有些不符。
那更像是进行了某种高强度的体能或精神力训练后的状态。
但她没有点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选择。
白沐抬起头，看向林虞那双平静无波却深邃的眼睛，心中的愧疚和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一种想要变强、想要足以与她并肩而立的决心——交织在一起。
他不想告诉她，他已经偷偷申请了【棱镜角斗场】的权限，在正式得到进入权限之前，每晚都在模拟仓里承受着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极限压榨，无数次在虚拟战斗中“死亡”又重生，只为了榨干自己每一分潜力。
他渴望的不是取代她，而是至少……在下一次危险来临时，能有挡在她身前的资格和能力，而不是成为一个需要她分散精力来保护的累赘。
“嗯……”他低声应道，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份巨大的决心深深埋进心底，转而打开食盒，将精致的糕点推到她面前，“尝尝看？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再调整配方。”
与此同时，宿舍门外。
另一个身影正经历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兰曦怀里抱着一个小巧的、包装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他熬夜调试出的最新款、效果更强但气味更清淡的信息素舒缓喷雾，以及几块他亲手做的、能让人心情变好的小甜饼。
他在林虞的宿舍门口已经来回踱步了快十分钟，脸颊绯红，手心冒汗。
他几次鼓起勇气抬起手，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门铃前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来。
他脑海里全是之前被林虞冷淡拒绝的画面，还有她和白沐并肩离开的背影。
巨大的害羞和一种害怕再次被拒绝、被讨厌的恐惧感牢牢攫住了他。
最终，他还是没能敲响那扇门。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礼物盒子放在门边的角落里，确保它不会挡住路，然后又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开，躲到走廊拐角，偷偷探出半个脑袋看着。
几乎每天，类似的情景都会上演。有时是一盒高级能量棒，有时是一本冷门的历史典籍（他隐约觉得她可能喜欢），有时甚至是一个小巧的、能模拟自然白噪音帮助睡眠的便携仪器。
礼物各不相同，但都精致用心，并且无一例外地，都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甜美的奶油香气。
林虞每次开门，都会看到门口堆放着的匿名礼物。
她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极淡的奶油甜香信息素味道，知道这些礼物来自谁。
但这些礼物对她而言，来自一个近乎陌生且她明确拒绝过的人，带着一种她并不需要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一次也没有收过。
她能感受到那份笨拙而真诚的心意。但是，对于不熟悉的人，尤其是明确表达过爱慕之意的人送来的东西，她保持着惯有的警惕。
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和小袋子，就那样原封不动地堆在门边，越积越多，像一排沉默而逐渐增加的纪念碑，记录着一份无法被接收的、带着奶油甜香的好意。
直到每天负责打扫走廊的自动化机器人将它们一一收走。
兰曦每次看到自己前一天送的礼物还在原地，眼神都会黯淡几分，但却固执地不肯停止。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一点他内心的崇拜和那不敢宣之于口的、微弱的好感。
禁足的一周，门内是林虞的静默与白沐带着疲惫的自责与决心。
门外，每天清晨会准时出现一份匿名小礼物，然后又在下一天清晨被清理掉，日复一日，仿佛一场无声的、坚持的、却又注定无法送达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