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放学铃声的响起,羽丘学校平常而重复的一天也就此落下了帷幕。
管乐部教室中,随着丰川祥子将最后一根琴键按下,今日最后的乐曲也到此结束了。
在眯起眼看了一眼窗外之后,丰川祥子在心中估计了一下时间,再拿起手机确认了时间之后,便将琴盖缓缓地合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急迫或是慌张,那从容的动作仿佛是在音乐厅中面对着上百群众演奏的大师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自信。
提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丰川祥子便向着管乐器部教室的大门走去。
在关上教室的大门时,丰川祥子的动作猛的一顿,在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教室里的钢琴之后,便缓缓地将大门合上了。
即便丰川祥子享受着这段为数不多的消遣时光,但是她却只能演奏片刻,因为很快就是管乐部成员们活动的时间了。
这是丰川祥子与管乐部成员之间的一个小小的约定,在管乐部不使用教室的情况下,丰川祥子可以进入其中,用钢琴演奏。
所以丰川祥子一般会在管乐部成员们不在的时间使用他们教室中的钢琴,不过今天的丰川祥子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演奏了。
的唯一可能会令丰川祥子感到比较愉快的一点就是丰川祥子或许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去多打一份工,尽管丰川祥子本人对此并不是很愉快就是了。
走在大门前的道路上,唯有丰川祥子一人身边没有什么伙伴,周围的同学们都是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他们脸上的表情或是对校园里发生的趣事感到兴奋与高兴,或是因听闻了身边人的糗事而惊讶,又或者是在为着即将到来的校外活动而露出来期待的表情。
这一切都与孤零零的丰川祥子格格不入,或者说,丰川祥子身上所体现的冷漠与无奈与这个青春美好的校园格格不入。
丰川祥子淡淡的看着周围走过的同学,脸上不禁浮现出一股悲伤,然后便停下了脚步,闭上了自己的双眼,用力的摇了摇自己的头。
‘不行!丰川祥子,你不可以在留恋过去的美好了!’
‘我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已经不能和他们一起组乐队了!’
丰川祥子怀念着过去的乐队时光,怀念着自己所组建的crychic,如果不是自己的问题,丰川祥子并不想退出crychic,退出这个自己所组建的乐队,离开乐队,离开大家。
丰川祥子仍记得那个组建乐队的想法是何时在自己的心中浮现的,那是在去年的夏天,在月之森学院的校园夏日祭演出之上,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学姐们所组建的乐队——morfonica在台上的演出。
那时的丰川祥子从未想象到在月之森也会有一支乐队存在,也是第一次见到由小提琴所组成的乐队,古典的声音与流行的节奏相融合,一点一点的走进了丰川祥子的内心,也就是在此刻,丰川祥子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我也想组建一支乐队。」
丰川祥子很快便拉上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让若叶睦和任依云率先的成为了自己乐队的成员,然后在月之森的管乐部找到了长崎素世,并在长崎素世的推荐下,联系上了羽丘学校管乐部中有名的椎名真希的妹妹——椎名利希。最后,在机缘巧合之下,与任依云一同偶遇了高松灯。
在看过高松灯的笔记本之后,丰川祥子感受到了高松灯歌词中的感情,如同morfonica在月之森所演奏的那般,让丰川祥子感受到了其中浓厚、强烈的情感。
很快的,crychic成立了,在一个下午,丰川祥子将他们召集到一起,共同组建了这支自己的乐队。
丰川祥子兴致满满的扫视着周围的成员们,在他们的脸上也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他们同丰川祥子一般,对着这支新生的乐队抱有无限的希望。
「crychic就这样成立了。」
「虽然还没有进行一次完整的排练,但是大家的兴致都很强烈!」
「灯也在大家面前唱出了声音,虽然利希还是有些不满,但是这已经是灯的一个很大的进步了,我相信灯会在舞台之上,唱出自己的声音的,会将自己的歌词,自己的心意,全部传达给观者们的……」
「小云还是选择了电吉他,他说并不想使用小提琴进行演奏,不想把自己的这一面暴露给他人欣赏。」
「我没有强硬的要求小云使用小提琴,而是支持了他的决定。」
「虽然我很喜欢小云的小提琴,但是crychic不一定必须有一把小提琴。」
「前辈们的演奏的确很不错,但是我们的crychic也应该有着自己的特点,应该有着我们每个人的特点存在。」
「而且,小云的小提琴也只有我,睦,和灯听过,虽然在知道小云的想法之后,我为小云高超的小提琴技巧感到了惋惜。」
「但是这毕竟是小云的想法,是crychi中的一部分。」
「而且,这样的话,小云的小提琴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听过,虽然有些惋惜,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有一点点的开心……」
「乐队的每一天都是无比的充足。」
「睦和素世会在学校和我一起讨论乐队的事物,小云在放学后有时候也会和灯一起练习唱歌,当然有时候也会去找利希,和利希一起讨论一些乐队的事物。」
“小祥原来和小云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吗?”
看着长崎素世脸上露出的吃惊,丰川祥子露出一阵笑意,对着长崎素世继续说道。
“嗯。云的父亲和我父亲在生意上有些来往,他们在私下也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和小云就经常在一起玩了。”
“难怪你们的关系这么好呢,我看小云经常和你商量乐队的事情呢。”
长崎素世眯起双眼,脸上露出微笑。
“嗯,小云经常和我一起讨论编曲的事情,而且小云之前没怎么学过吉他,但是这几天小云的失误也越来越少了。
说到任依云,丰川祥子的眼中仿佛放射出光芒,而在她身后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若叶睦,则是在丰川祥子夸赞任依云的吉他技巧之后,悄悄地上扬了自己的嘴角。
“啊,我们到了,小云他们应该也到了,我们直接去录音室吧!”
推开录音室的大门,丰川祥子首先看到的便是录音室坐在架子鼓后面的椎名利希。
椎名利希挺直着身子,不苟言笑的脸上印着一颗泪痣,泪痣旁的双眼则是盯着走进录音室的丰川祥子,然后便对着丰川祥子点了点头。
在椎名利希旁边的则是拿着话筒的高松灯,此时的她并没有像之前露出一副胆怯的表情,而是用力的蹙着眉头,紧紧的抿着嘴唇,用着坚定的目光看向了丰川祥子。
然而在高松灯的话语传到丰川祥子的耳中时,在丰川祥子眼中的高松灯就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那个……小祥?我准备好了。”
不过在犹豫之中还是存在着些许的不同的,丰川祥子能够感受到高松灯眼神中的勇敢,可能这也是她站在椎名利希身边的原因,大概是在某人的鼓励下前往的吧,而椎名利希则看起来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才使得高松灯能一直维系着脸上的勇敢,一直到丰川祥子的到来。
在对着高松灯点头示意后。丰川祥子将目光瞄准了站在高松灯背后的那个男生身上。
在看到丰川祥子的目光之后,任依云担忧的脸上露出一份微笑。
“小祥,我们准备练习吧。”
“嗯。”
回应任依云的是一双自信的双眼,以及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微笑。
丰川祥子享受着这样的生活,享受着这样的美好,若叶睦会在面对大家时沉默寡言,但有时候也会在大家面前露出微笑;长崎素世温柔体贴的对待着乐队的每一个人;椎名利希则是会在排练结束后指出每个人的失误,包括她自己;虽然高松灯的声音一直很微弱,但是每一天都在勇敢的大声去歌唱。
以及,最后的任依云,他会单独的和每一个人进行私下的交流,会和自己讨论乐队的发展,以及编曲的创作;会向若叶睦学习吉他的技巧;会和长崎素世一起调节着乐队的气氛,为大家加油打气;也会虚心的向椎名利希询问自己在演奏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
在录音室时,任依云总是一副害羞腼腆的样子,但是丰川祥子知道,其实在任依云的内心一直惧怕着这种人多的场合,尤其是在录音室这种需要排练的地方,任依云总是会担心自己在演奏中出现失误。
任依云会在与乐队成员们相处时毫无保留的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是一到了录音室,就总会和若叶睦一样,变得沉默寡言,甚至还会看着自己放在吉他上的手指蹙眉。
丰川祥子知道,这个乐队的主心骨不仅是自己一人,自己只是乐队中的领导者,组织者,而任依云则是静静的在暗处,悄无声息的同自己一样,为着乐队的发展贡献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
「如果让大家一同说出这个乐队绝对不能够缺少的任何一个人的话,大家应该会先想到我,然后便是云。」
「云一直在为着乐队努力着,甚至有时候我都会对云作出的成果而感到惊讶。」
「如果没有云的话,也许crychic一样会成立,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好,crychic不能失去云,他就像是一根根神经,将大家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让大家都知道彼此的想法,然后让大家能够团结在一起,成为了现在的crychic!」
「明天就是Live了,虽然小云心理抗拒着站在前排,但是他还是站到了睦和灯之间,云应该还是在担心观众们的注视吧。」
「真是的,明明之前在表演小提琴的时候还很淡定的嘛。」
「不过我相信云一定可以成功的演奏的,就像他之前一样,明明心里很紧张,但是却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失误呢。」
「这次演出之后,云应该也会在面对大家的时候勇敢起来了吧。」
「还有灯,虽然灯也会在练习时出现失误,但是我相信灯一定会在演出时向大家传递出自己写在歌词里的情感的!」
丰川祥子的笔尖一顿,在眨了眨眼睛后,看向了自己房间里,那个安放在钢琴上的精致娃娃,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妈妈……我找到能够一起演奏音乐的伙伴了。’
……
理想的破灭有时候总是伴随着沉默,在丰川祥子结束了乐队的聚会之后,她接到了自己的祖父——丰川定治打过来的电话。
在带着疑惑接听了这通电话之后,丰川祥子得到了一个改变了她的命运的消息。
自己的父亲——丰川清告在工作期间受到他人的蒙骗,使公司损失了168亿日元,而丰川定治则是为了给股东们一个交代,而将自己的女婿——身为项目负责人的丰川清告直接开除了。
丰川定治给了丰川祥子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丰川家,成为自己的继承人;而另一个则是和被逐出丰川家的丰川清告一起离开丰川家。
丰川祥子最后选择了陪伴自己的父亲,在离开丰川家大门的之后,丰川祥子没有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只有自己身上穿着的一件月之森校服,以及那具母亲留给自己的精致玩偶。
夜色攀上了枝头,太阳也不在天空中尽情的闪耀了,丰川祥子的梦想就此破灭,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不是乐队,而是自己的学费和生活。
丰川祥子从便利店走出,手里拿着一沓钞票,在对着这为数不多的钞票数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丰川祥子才叹着气将它们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尽管天色已经暗淡,但是丰川祥子已然能够在街道上看到学生们的身影,其中一队少女正向着丰川祥子的方向走来,看到她们身上的月之森校服和身后所背着的乐器,丰川祥子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挺着自己的身子向着她们的方向继续走去。
在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丰川祥子能够听到她们在讨论自己的乐队,能够听到她们指出彼此的问题,能够听到她们在开玩笑之后的笑声,也能看到她们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的微笑。
丰川祥子已经离开了crychic,在丰川祥子眼中,自己已经回不去了,crychic也就此结束了。
对crychic的遗憾被丰川祥子扔在了角落里不予理睬,自己则是走向了自己冷漠而无情的现实,她靠着一份又一份的工作和学校的奖学金让自己能够继续延续自己学业,她一直如此,仿佛曾经的crychic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的重要,只不过是校园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一部分,随意的出现,也随之的消散了。
但是丰川祥子并没有如她表面上的那般冷漠,每当完成了一天的学业与工作之后,当丰川祥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自己那并不宽敞明亮的小房子时,丰川祥子总是能够看到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积攒下来的零钱洗劫一空,然后喝个半醉,与啤酒罐一起躺在客厅的榻榻米上。
即便是面对丰川祥子的劝解和安慰,丰川清告也只是闭着眼喃喃道。
“啊,祥子,我对不起你。”
“我不会再喝了。”
“我要去找工作了,我会养活我们的。”
然后周而复返,在第二天拿光丰川祥子藏在另一处的积蓄,又将自己喝个半醉。
丰川祥子无力改变自己的父亲,对他的行为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得默默的接受,将一切的压力和情绪咽入喉中。
丰川祥子唯一可以称得上是解压的方式,便是在学校的管乐部教室弹奏钢琴了,可每一次弹奏钢琴,丰川祥子总是会想起曾经的crychic,曾经的美好化为了乌有,像是天边的泡沫,很快便散了。
丰川祥子不会对自己的行为产生后悔的情绪,或者更加准确的说,丰川祥子不愿意承认自己身上的错误。
在对着crychic的大家提出退出乐队之后,丰川祥子没有解释任何的原因,也没有进行任何的辩解。因为在她的心中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的行为存在着什么问题。
家境的落魄并没有打倒丰川祥子内心的高傲,她在月之森学习的大小姐心理反而更加的根固,她不愿将自己推出乐队的原因让乐队的其他人知道,就连这种心理的恐怕连丰川祥子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吧。
「今天在羽丘遇见灯了,她来这里读高中了吗?」
「不过她倒没有主动来找我,就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吧,就让crychic成为过去的记忆吧。」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云在那一天之后也失去联系了,电话什么的也打不通。」
「叔叔也联系不上……」
「就像……消失了一样……」
「小云……也和crychic一样就此结束了吗?」
「我……应该还能够找到他的吧?」
如果说crychic的解散是丰川祥子心中会散不去的阴霾的话,那么失去联系的任依云便是深深扎在丰川祥子心中的一根利刺。
她可以用她的大小姐心理来让自己平复对他人的愧疚,但是在面对任依云的时候,这个同若叶睦一样,可以称得上自己另一个半身的任依云的话,丰川祥子还是会感到一丝丝落魄且充满了悲伤。
任依云不见了,同crychic一起,不过一个存在于丰川祥子初三那天的夏天,另一个则陪伴了丰川祥子整个童年。
然而这位陪伴了丰川祥子的朋友就这样与crychic随之消失不见了,消失在了那个雨夜,消失在了那个丰川祥子离开了乐队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