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透过窗帘,苏念在阿沉安稳的怀抱中醒来。一夜相拥而眠,他紧箍着她的手臂依旧没有松开,但力道不再令人窒息,反而像是一种深沉的依赖。他的呼吸平稳地拂过她的耳畔,带着睡眠特有的温热。
苏念微微一动,阿沉便醒了。他睁开眼,墨黑的眸子里少了往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刚醒时的朦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没有立刻松开她,反而收紧了手臂,将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像只不愿离开温暖的大型猫科动物。
“早。”他嗓音低沉沙哑。
“早。”苏念应道,轻轻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该起来了,今天要继续找木盒子。”
提到木盒子,阿沉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那层短暂的柔和被紧迫感取代。他松开手臂,利落地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扫过苏念,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处停顿了一瞬,眼神暗了暗,随即移开,率先下了床。
两人走出主卧时,客卧的门也正好打开。谢沉(主人格)站在门口,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不再像昨天那样空洞绝望,反而带着一种怯怯的、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的试探。他看到并肩从主卧出来的苏念和阿沉,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小声说:“早……早上好。”
阿沉瞥了他一眼,破天荒地没有出言讽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种近乎“和平”的早晨,让苏念看到了一丝微妙的希望。
早餐后,搜寻工作继续。这一次,他们将重点放在了那些带有储物功能、且可能被忽略的家具上,尤其是符合“很暗”、“有灰尘味道”描述的地方。
苏念仔细检查着客厅电视柜下方的储物格,阿沉则半跪在地上,探查沙发底部的空隙。谢沉(主人格)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似乎也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入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一上午又要徒劳无功,气氛逐渐变得焦灼。阿沉的眉头越皱越紧,周身的气息开始重新变得躁动。
就在这时,苏念的目光被客厅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用来放置装饰花瓶的高脚边几吸引。这个边几看起来有些年头,木质深沉,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几乎与深色的墙壁融为一体。她之前几次路过,都以为它只是个装饰品。
她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敲了敲边几的台面,发出沉闷的实木声响。她试着抬了抬,发现它比看起来要重得多。仔细看去,台面与下方支撑柱的连接处似乎有些异常,缝隙比其他地方略大,而且积着薄灰。
“阿沉,”苏念唤道,“你来看看这个。”
阿沉立刻起身走过来,顺着苏念指的地方看去。他眼神一凛,伸手在那缝隙处摸索了片刻,指尖触碰到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花纹融为一体的凸起。
他用力向下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边几的台面竟然像一个小型抽屉一样,向外弹开了一小截!
里面赫然放着一个深棕色的、表面雕刻着模糊花朵纹路的旧木盒!
找到了!
苏念和阿沉的心同时提了起来。阿沉小心翼翼地将木盒取出。盒子不大,入手沉甸甸的,锁扣是一个小巧的老式黄铜扣,并没有上锁。
他看了苏念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没有他们预想中的琴谱。
只有一把样式古老、泛着金属冷光的黄铜钥匙。钥匙下面,压着一张折叠的、已经泛黄的纸条。
钥匙!
是琴房的钥匙!
苏念和阿沉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千辛万苦寻找的,竟然是打开那扇禁忌之门的直接钥匙!
阿沉拿起那把钥匙,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颤。他紧紧攥住钥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握着的是通往地狱的门票,也是……可能的救赎。
他展开那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清秀却略显凌乱,似乎是在极度仓促或情绪激动下写就的,是谢沉母亲的笔迹:
“给小沉:
如果妈妈不在了,用这把钥匙打开琴房。
里面有妈妈留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和……真相。
永远爱你。
妈妈”
纸条上的字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两人的心上!“如果妈妈不在了”、“真相”……这些词语无疑证实了那个夜晚最坏的猜测。
阿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合上盒盖,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和愤怒。
而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谢沉(主人格),在看到那把钥匙和听到苏念低声念出纸条内容时,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那些被强行压制的记忆碎片再次席卷而来,比昨天更加清晰、更加残酷!
“不……不要打开……妈妈……妈妈在里面……”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恐惧达到了顶点,整个人蜷缩起来,像是要躲进某个不存在的安全角落。
阿沉看着崩溃的谢沉,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把冰冷的钥匙,眼神挣扎到了极致。打开,意味着要直面最血淋淋的真相,可能会彻底击垮主人格,甚至他自己。不打开,真相永远被掩埋,他们将永远活在阴影和谢父的掌控下,那个庆典的危机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
苏念走到阿沉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紧攥着钥匙、微微颤抖的手。她的手温暖而稳定。
“阿沉,”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我们一起去。”
不是“你”,也不是“我”,是“我们”。
阿沉抬起猩红的眼睛,看向苏念。在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中,他仿佛找到了某种支撑。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却又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好。”他哑声吐出一个字,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又看向蜷缩在地上哭泣的谢沉(主人格),眼神复杂。他走过去,不是粗暴地拉扯,而是蹲下身,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却异常坚定的语气说:
“听着,废物。”
“不想永远当个被吓破胆的可怜虫,就站起来。”
“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个老东西,到底对我们……对妈妈,做了什么。”
他的话语依旧带着刺,但那句“跟我们一起去”,却像是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谢沉无尽的恐惧深渊。
谢震惊愕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阿沉,又看看苏念,脸上充满了挣扎。
阿沉不再看他,他紧紧握着苏念的手,另一只手攥着那把沉重的钥匙,转身,一步步,坚定地走向二楼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所有痛苦源头的房门。
苏念被他牵着,能感受到他掌心冰凉的汗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没有退缩,跟上了他的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谢沉(主人格)看着那两个并肩而行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弱却真实的勇气,竟然在极致的恐惧中,悄然滋生。他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泪,颤抖着,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三个人,第一次,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向那间被锁住多年的琴房。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沉重。
(第14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