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锚点剥离”。
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苏念的脑海中疯狂回荡,带来刺骨的寒意。剥离?如何剥离?是将她的灵魂从这个身体里抽离?还是将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存在的终结。
主神空间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不再满足于“引导”和“回收”,而是决定直接清除她这个“不稳定因素”。而执行者,就是那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如同精密杀人兵器般的顾临。
谢沉知道这个计划的全部吗?还是仅仅被告知需要“检测”和“稳定”?他那平静眼神下的默许,是出于对“杂质”的容忍度降低,还是……那潜伏的“神明碎片”也在本能地排斥她这个过于强烈的“锚点”?
苏念不知道,也无从求证。系统088在发出那段破碎的警告后,便彻底陷入了“静默协议”状态,回应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仿佛随时会彻底消失。她真正变成了孤身一人,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面对着一个怀揣致命目的的“老师”,和一个态度莫测的“囚禁者”。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顾临正式入住后的生活,变成了一场无声的、无处不在的心理战。
他的监视并非明目张胆,而是渗透在每一个细节里。早餐时,他会“恰好”坐在能清晰观察到她细微表情的位置,与她闲聊着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题,从天气谈到最近的新闻,再到某些涉及哲学与存在意义的抽象问题,言辞温和,逻辑却步步紧逼,试图在她不经意的回答中寻找逻辑漏洞或超乎“林暖暖”认知的痕迹。
钢琴课程更是变成了主要战场。他不再仅仅纠正她的指法,而是开始引导她进行一种近乎“精神冥想”式的演奏。
“闭上眼睛,林小姐。”顾临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平和却不容置疑,“不要用眼睛看,不要用脑子记。让你的手指,去感受音乐的‘本质’,去追寻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共鸣。”
苏念依言闭眼,心中警铃大作。她感觉到顾临的精神力,如同无数细密的丝线,悄然弥漫在空气中,试图缠绕上她的意识,探测她精神世界的结构,寻找那可能存在的、属于“系统”或“异数”的异常波动。
她必须极度小心。她调动起全部属于“林暖暖”的、浅薄而感性的认知,让自己的思绪尽可能显得单纯,让手指下的旋律显得笨拙而充满“人”的气息,而非任何被引导的精确。她故意在某些地方犯错,流露出属于初学者的迟疑和不确定。
这很难。尤其是在顾临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谢沉大部分时间依旧待在书房,或者外出。但他并非对这一切毫无察觉。苏念能偶尔捕捉到他从书房门缝后投来的、深沉难辨的目光。他像是在观察一场实验,冷静地评估着进程和结果。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有一次,在顾临又一次进行那种“精神引导”式教学后,苏念因为精神高度紧绷而显得异常疲惫,脸色苍白。谢沉从书房出来倒水,恰好与她迎面相遇。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不舒服?”他问,语气依旧平淡。
苏念垂下眼睫,轻轻摇头:“没有,只是有点累。”
谢沉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她与他擦肩而过时,极低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有些界限,跨过去,就回不了头了。”
苏念的心猛地一沉。他是在警告她?还是在……提醒她?
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这天夜里,苏念睡得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到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虚空的、规律而冰冷的“滴滴”声。那声音似乎是从……客房方向传来的?
是顾临在进行某种操作?!
她瞬间惊醒,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但那声音消失了,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然而,一种强烈的不安驱使着她。她悄悄起身,赤着脚,如同猫一般无声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凉的木门上。
外面一片死寂。
就在她以为真的是自己听错了,准备退回床上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门外!
是顾临!
苏念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绷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门外的人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敲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苏念甚至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仿佛扫描仪般的“视线”,正透过厚厚的门板,落在她的身上!
他在干什么?探测她的生命体征?还是用某种未知的手段,试图穿透她的精神防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苏念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那脚步声再次响起,轻轻地、匀速地远离,最终消失在客房方向。
苏念虚脱般滑坐在地,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心脏仍在疯狂跳动。
太可怕了!这种无孔不入的、仿佛随时会被从黑暗中伸出的手拖入深渊的感觉,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防御下去了!她必须想办法反击,或者……找到突破口。
突破口在哪里?谢沉?还是……顾临本身?
第二天,苏念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早餐桌上。她显得比平时更加沉默,甚至有些精神恍惚,在端起牛奶杯时,手指微微颤抖,险些将杯子打翻。
顾临关切地看着她:“林小姐,您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吗?”
苏念抬起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林暖暖”的怯懦和不安。
“顾老师……”她声音微弱,带着犹豫,“我……我昨晚好像做了个噩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好像是从您房间那边传来的……”
她刻意将话说得模糊,带着不确定,仿佛只是小女生的疑神疑鬼。
顾临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几不可察地锐利了一瞬,如同平静湖面下骤然闪过的鱼影。
“奇怪的声音?”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依旧,“可能是楼下的空调外机,或者是水管的声音。这栋楼的隔音……有时候确实会有些微妙。让林小姐受惊了,真是抱歉。”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报纸的谢沉,却忽然极其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讽。
顾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谢沉放下报纸,目光第一次正式地落在了顾临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顾老师,”他缓缓开口,“既然是来教学的,就把精力放在‘教学’上。”
“一些……不必要的‘背景噪音’,还是处理干净比较好。”
“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打扰到这里的宁静。”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重新拿起报纸,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顾临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他微微垂下眼睑,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光芒,恭敬地应道:“是,谢先生,我明白了。”
苏念低下头,指尖却因为紧张和一丝微弱的希望而微微蜷缩。
谢沉……他出手干预了?
他是在警告顾临,不要做得太过火?他……并不完全赞同,或者至少,不希望在明面上发生“意外”?
这是她在绝境中看到的第一丝裂痕吗?
然而,当她悄悄抬眼,看向谢沉时,却发现他看报纸的眼神,冰冷而专注,仿佛刚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并非出于对谁的维护,而仅仅是……对自身领地安宁被破坏的,不悦。
故事的悬念在此刻变得更加微妙——女主在极限压力下尝试反击,男主的介入看似带来转机,但其动机却晦暗不明。顾临在被警告后会采取更隐蔽的手段吗?这短暂的僵持,是暴风雨前更可怕的宁静,还是真正转折的开始?一切,都等待着下一章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