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沈知微嘴上功夫一流,但她手中功夫也实在不弱。
林砚之与杨健两手挂的满满当当,但沈知微却丝毫没停下来的意思。
她冲进了一家粮铺,对着柜台后正拨算盘的老板扬声喊:“二十斤新碾的精米、十斤低筋面粉,再称五斤红豆、三斤绿豆——都用双层粗布口袋装,袋口多缝两道线!”
老板刚“哎”了一声应下,沈知微已经跨到粮囤边,指尖捻起一撮米凑到鼻尖闻了闻,又伸手拍了拍麻袋:“这囤是上月的新米吧?就它了,别给我掺陈粮。”说着转头看向跟进来、两手挂得快没地方放的林砚之和杨健,扬了扬下巴:“把手里的油壶往边上挪挪,等会还有粮袋呢。”
杨健苦着脸晃了晃胳膊,腕子上挂着的酱缸、醋瓶叮当作响:“沈姑娘,咱这都快成‘移动杂货铺’了,再装我怕这胳膊怕要拧成麻花毛了。”
沈知微没理他,反倒冲老板催得更急:“麻烦您快点,我还得去隔壁买灶上的蒸屉布呢。”
话音未落,她已经摸出碎银拍在柜台上,见老板手脚麻利地装粮,又顺手从货架上抄起两包酵母粉塞进衣襟:“这个也记账上!”
等粮袋装好,她不由分说往林砚之空着的那只胳膊上搭了两袋,又把剩下的塞给杨健,自己拎起最轻的小米袋,转身就往铺外冲:“走了走了,杂货铺关门早,别耽误了。”
林砚之和杨健俩大男人,被挂得像两棵“挂满礼物的圣诞树”,只能趔趄着跟上,杨健还不忘嘟囔:“早知道她手脚这么快,当初就该让她少逞口舌,多留点力气拎东西!”
沈知微回头瞪他一眼,脚步没停:“少废话,等会儿买些白面包子,再割两斤肉,这还堵不住你的嘴。”
沈知微掀了布铺的蓝布门帘,风风火火的劲儿就把柜台后理布的老板娘吓了一跳。
她眼疾手快扫过挂得满满当当的成衣架,张口就喊:“老板娘,三件男式粗布短褂、三条耐磨的扎腿裤,要最厚实的斜纹布。
再拿十套里衣,要四件男士的,一件八岁女孩的,一件十五岁男孩的,四件女子的,都要细棉的,针脚密些的。”
老板娘刚要应声,沈知微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架前,伸手就拽下件藏青粗布褂子,攥着布料使劲扯了扯:“就这布,抗造,摸着手感也不糙,砚之你穿这个刚好。”说着转头把褂子往林砚之胳膊上搭,亏得他手里挂着粮袋还腾出点空,只能僵硬地用胳膊夹着。
又走到一旁摸了摸里衣,指尖划过布料:“这衣棉软,贴身穿不磨皮肤,就要这个。”
老板娘笑着搭话:“姑娘好眼光,这细棉里衣是昨儿刚到的新货,针脚都过了三遍的。”
沈知微点头:“那就衣料,赶紧打包,别耽误工夫。”
说着又瞥见架角挂着两顶草帽,伸手抄过来:“再加两顶草帽,遮阳挡雨都能用,一起算钱。”
杨健急得直跺脚:“草帽,还加草帽,沈姑娘你饶了我吧,我这手上的东西加起来快有三十斤了。”沈知微回头白他一眼,顺手把草帽扣在他和林砚之头上:“少啰嗦,赶路冻坏了,咋办?”
“对,再加十双手套。”沈知檀猛地想起拉车时萧景珩被勒出血痕的手。
“好喽。”
老板娘手脚麻利地把衣服叠好,用粗麻绳捆成两个大包裹。
沈知微拎起一个最沉的,眼都不眨就往杨健怀里塞:“这个你扛着,粗布褂子耐磨,压不坏。”
又把小些的包裹递给林砚之,自己攥着里衣和手套的小布包,转身就往门外走:“走了走了,前头还有家鞋铺,得给你俩换双新布鞋,省得赶路磨破了脚!”
杨健抱着大包裹,脸都快贴到胸前的粮袋上,只能趔趄着跟上,嘴里还嘟囔:“早知道出来采买这么遭罪,当初我说什么也不跟你出来。”
沈知微头也不回,扬声笑:“晚了,等买完鞋,再给你买块糖,堵上你的嘴。”
一路买一路走,直到三人手里满满当当的,连兜里都塞不下才堪堪摆手。
“唉,就买这些吧。”
听完他这话,杨健、林砚之双双松了一口气,可算结束了。
“哎,不对,还缺了一样。”沈知微风风火火的跑进一家书斋。
“她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杨健有些傻眼,林砚之也有些惊愕。
作为现代人沈知微知晓,有时候精神需求往往比外物更重要,尤其他们这种勋贵人家。
沈知微一脚踏进书斋,木格窗透进来的阳光洒在排排书架上,她直奔柜台,对着正翻书的掌柜朗声道:“掌柜的,要三本薄皮话本,拣那故事热闹、字大的;再拿两册《简易草药图册》,要画得清楚的;还有两本蒙学识字册。”
老掌柜被她这利落劲儿惊得抬了抬眼镜,手指着靠窗的书架:“话本在那边,草药册和识字册……”话还没说完,沈知微已经窜到书架前,指尖飞快扫过书脊,抽出本《江湖奇侠传》就翻了两页:“这个好,打斗多,解闷。”
又拎起两本封面泛黄的草药册,凑到眼前瞄了眼里面的插图:“就这个,车前草、蒲公英都画得明白,路上用得上。”
杨健和林砚之挤在书斋门口,前者探头看见沈知微手里的书,脸瞬间垮了:“我的娘哎,刚歇口气又来?这书看着不沉,可架不住咱身上东西已经堆成山了,沈姑娘,咱是流放赶路,不是去春游踏青,带这些纸片片干啥?”
沈知微回头瞪他一眼,把选好的书拢到怀里:“你懂什么?路上天不亮就走,黑了才歇,除了扛东西就是走路,嘴闲得慌,话本念来解闷;草药册是给咱们采药用的,一直赶路难免磕着碰着,认两味草药总比瞎着急强;识字册给我和小婉儿用的,路上别把字忘了。这哪是‘纸片片’,这些是救命解闷的宝贝!”
“哦,对了,掌柜的,这些都只要手抄本的。”沈知微本着能省一分算一分的心态,打算细水流长。
林砚之闻言,原本微蹙的眉舒了些,伸手想帮她接两本书,沈知微却摆手躲开:“不用,这些书轻,我自己拎着就行,不占你们地方。”
老掌柜已经把书用细棉纸包好,扎上麻绳,沈知微接过包袱,摸出一两银子递过去,转身就往门外走。
沈知微有些意犹未尽,其实很多东西都还没添置呢,但碍于他们是流放实在不敢太多打眼。
其实,沈知微敢如何放开买也是有底气的,经她一路观察,衙役中虽有暗藏贼心者,但也有不少“自己人”,而且那个王校尉虽总是恶语相向,但对萧景珩也算言听计从,想来也是得了“上面”的命令。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那位”的意图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沈知微一行已来到官办驿站,他们已完成解送文书的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