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春雨过后,京郊的麦苗已经长到小腿高,绿油油地连成一片。
沈知微随着萧景珩再次来到田间时,正看到王老汉一家在田埂边歇息。
“沈姑娘来啦!”王老汉连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多亏了您那新式犁和播种槽,今年这苗出得又齐整又壮实。”
沈知微含笑点头,目光却落在不远处一条小河上。河水潺潺流淌,而岸边的田地却因地势较高,依然要靠人力挑水灌溉。
“王老伯,这高处的地,浇水还是费劲吧?”
“可不是嘛!”王老汉的儿子大海抹了把汗,“每天光挑水就得四五个劳力,这还只是勉强够用。若是天再旱些,怕是要眼睁睁看着苗蔫了。”
“我再加上我四个儿子海江湖河,得忙整整三天才能浇一轮。”王老汉边说还边用脖间挂着的汗巾擦擦额间流下的汗。
沈知微若有所思地望着河面。一阵春风吹过,河面泛起粼粼波光,岸边的柳条随风起舞。
“若是能借这风的力量,把水送到高处就好了。”她轻声道。
卓尔悦正摇着扇子,闻言挑眉:“风能灌水?沈姑娘莫不是说笑?”
萧景珩却神色一动,认真地看向沈知微:“不妨仔细说说。”他总有预感,在别人看起来完不成的事情,在沈知微身上未尝不可能。
沈知微折下一根柳枝,蹲下身子在泥地上画了起来:“我在古书上见过一种风车,立在高处,借风力转动。若是能在河边也立起这样的风车,用叶片兜住风,带动一个水车,不就能把河水提上来了吗?”
她画得仔细——高大的风车立在河边,叶片随风转动,通过一套木制的齿轮,带动河中的水车,将河水一斗一斗地提上来,再顺着挖好的水渠流进高处的田地。
王老汉蹲在一旁,看得眼睛发直:“这、这能成吗?”
“原理上是可行的。”沈知微扔掉柳枝,“风车做得高些,叶片做得大些,便是微风也能转动。齿轮的咬合要精准,这样风力才能传到水车上。”
萧景珩已经俯身细看地上的图样:“需要多少匠人?多少物料?”
“木匠、铁匠都要。主要用木材,关键处用铁件加固。”沈知微估算着,“先做一架试试,若是成了,一条河上能立好几架。”
卓尔悦这会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用扇子点着图纸:“若是真能借风灌水,不知能省下多少人力。这些挑水的劳力,就能去做别的活计了。”
说干就干。萧景珩对沈知微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当即调来工匠,按沈知微的图纸在河边开工。
村里的男人们在见识过那神奇的新农具后,对沈知微尤为信服,一听又有新工具要制作,都自发前来帮忙——抬木料的抬木料,挖地基的挖地基,连半大的孩子都跑来递工具、送茶水。
沈知微整日泡在工地上,时而调解着风车结构,时而亲手调整齿轮的位置。几日下来,她的衣裙沾了泥土,双手磨出了薄茧,却浑然不觉,沉浸其中,自得其乐。
萧景珩也随侍左右,看着工作中夺目光彩的沈知微,心中悸动更为激荡。
七日后,一架高达三丈的风车在河边立了起来。巨大的叶片在春风中缓缓转动,通过一套精巧的木齿轮,带动河中的水车吱呀呀地转起来。
第一斗水被提上来时,全场寂静。
水从水斗中倾泻而出,顺着新挖的水渠,汩汩地流向高处的田地。初时缓慢,待风势稍大,风车转得快了,水流便越来越急,很快就在渠中汇成一股清流。
“出水了!出水了!”小丫第一个跳起来,沿着水渠奔跑欢呼。
王老汉颤抖着手捧起一掬水,老泪纵横:“神了,真是神了,从今往后,再不用挑水浇地了。”
“沈姑娘,真乃神人也。”
“是阿,是阿,真厉害!”
……
一时间,在乡亲们心中沈知微的光辉象形很快树立起来。
大牛和几个年轻人更是兴奋地爬上爬下,围着风车看了又看。春风阵阵,风车不急不缓地转动着,河水被源源不断地提上来,滋润着干渴的土地。
萧景珩站在沈知微身侧,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和明亮的眼眸,轻声道:“知微,你又为百姓做了一件实事。”
卓尔悦这回真心实意地拱手:“沈姑娘大才,卓某佩服。这风车若能推广,天下不知多少高地得以灌溉。”
沈知微却摇摇头:“这还只是开始。我在想,既然风能提水,或许也能用来推磨、舂米。农事中费力的活计还多着呢。”
风吹麦浪,绿波翻滚。
风车在河边吱呀呀地转着,清亮的河水欢快地流进田地。农人们聚在渠边,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
沈知微暗暗惊叹,果真是学好物理化,穿越都不怕,真没白费她这二十几年来辛辛苦苦起的每一个早晨。
萧景珩望着这片景象,忽然明白,沈知微带来的不只是几件新式农具,而是一种新的可能——让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的人们,终于看到了摆脱千年辛劳的希望。
春风依旧,却已不同往日。在这和煦的春风里,新的生机正在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