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秦老的三日促膝长谈,让萧景珩朦胧的前路总算有了方向。
期间,还不忘“布置作业”给他们,拟定一份开发北疆的计划书。
分为两组,一组则是由卓尔悦牵头八人共同商议,而另一组就只有沈知微一个。
哎呦呦,真是看的起她。
沈知微心中得意,却面上不显,她清楚,这份计划书会成为她真正融入萧景珩团队的敲门砖。
她需做的漂亮。
不过,区区计划书而已,她做过的有数百份之多。
接下来,便来瞧她来个一鸣惊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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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小院正堂内,灯火通明。
原本散落的桌椅被简单归置,萧景珩坐于主位,虽身着布衣,但眉宇间那份久居上位的沉静气度却未曾稍减。杨健肃立其身后侧,如同沉默的影子。
下方,以卓尔悦为首,八名男子分坐两侧,他们褪去了白日里刻意伪装的平民姿态,眼神锐利,腰背挺直,俨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锐。
而萧景珩的正对面则是正襟危坐的沈知微。
“人都到齐了?”萧景珩指尖轻叩桌面,声音不高,却让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我们的人已按殿下吩咐,分批潜入渝县,化整为零,散布于市井之中。”一名面容精悍的汉子沉声禀报,“目前尚未引起官府注意。”
“很好,接下来便进入会议的主题。”
率先发言的小胡子福叔,他清了清嗓子,将一份用工整小楷写就的计划书呈给萧景珩,声音沉稳:“殿下,老夫初步拟定了一份发展方略,请您过目。”
萧景珩快速浏览,微微颔首:“福叔辛苦了。计划稳妥,依此而行,三五年内,我等在北疆立足无忧。”计划书在众人手中传阅,核心无非是动用现有资金,购置良田,招募佃农,再经营几家粮铺、布庄,稳扎稳打,徐徐图之。
一边的卓尔悦也点点头:“目前,局势不稳,还是先站稳脚跟。”
萧景珩则微微蹙眉,觉得进程有些缓慢,但并未出声。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尚未发言的沈知微身上。
萧景珩看向她,语气温和:“知微,你的计划呢?”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走到厅中那张空着的硕大木桌前。
她大手一挥,直接将自己连夜绘制的一卷巨大图纸铺开。
“哗啦——”
图纸展开的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那不是简单的田亩商铺分布图,而是一幅极其繁复、标注了无数符号与线条的《北疆全域综合开发规划图》。
山脉、河流、矿藏、潜在耕地、交通要道,甚至未来城镇的选址,都被清晰标注。
“福叔的计划很好,能让我们‘活着’。”沈知微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但殿下之志,岂止于偏安一隅,做个富家翁?”
她拿起一支炭笔,点在图纸中心:“我们要的不是几亩田、几间铺子,而是将整个北疆,打造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基石!”
第一步,颠覆认知:从“买卖”到“创造”
“福叔的计划核心是‘买’,买地、买货、赚差价。但财富的根源是‘生产’!”她的炭笔划过几条河流,“这里,利用落差,建造水车群,提供动力,可驱动锻锤、磨坊,效率提升何止十倍?”
她又点向几处标记了特殊符号的山脉:“根据我之前的勘察,这里蕴藏着丰富的煤炭与铁矿。买来的铁器终有极限,我们自己炼!建立高炉,采用新式炼钢法,我们能打造出世上最锋利的刀剑、最坚韧的甲胄!”
忠伯的眼睛瞬间亮了,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第二步,系统规划:从“分散”到“一体”
“农业不止是种地。”沈知微的笔在图纸上勾勒出网络,“推广传来的土豆、玉米,它们耐寒高产,可保粮食无忧。但更重要的是,农业为工业提供原料,工业为农业提供工具——比如,我们炼出的铁,优先打造更锋利的犁铧和锄头!”
她看向福叔:“福叔,您精通账目,请问是单一的田租利润高,还是一个集原料、加工、销售于一体的‘产业链’利润高?”
福叔捻着胡须的手停住了,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第三步,核心资源:从“人力”到“人心”
“北疆最不缺的是什么?是流民,是人力!”沈知微声音提高,“我们不应以施舍者的姿态出现,我们应以组织者的身份登场。推行 ‘以工代赈’ ,流民为我们修水利、开矿、筑路,我们付给他们工钱和食物。他们有了活路,我们得到了建设成果,北疆获得了安定。他们赚了钱,会购买我们生产的商品,资金得以流动,市场得以繁荣——这才是真正的活水!”
萧景珩眼中精光一闪,脱口而出:“妙!此举不仅能快速恢复民生,更能将这些无根之民,转化为我等最坚实的根基!”
第四步,管理模式:从“经验”到“标准”
最后,沈知微看向所有人:“如此庞大的计划,靠旧式的管家、监工模式无法有效管理。我们必须建立标准、流程与绩效考核。每一项工程,从用料、工时到验收,都有章可循。每个人的贡献,都能被量化、被奖赏。如此,方能令行禁止,效率最大化!”
厅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炭笔偶尔划过的沙沙声,和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福叔死死盯着那张仿佛具有魔力的图纸,脸上的从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撼。
他管理过户部,自诩精通经济,但沈知微描绘的,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却显然更宏大、更高效的世界。这不再是“经营”,而是在创造一个新世界的蓝图。
忠伯呼吸粗重,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由北疆精钢打造的千军万马。
杨健微微点头,她看到了减少疾病、安定人心的可能。
萧景珩看向沈知微的眼神,充满了惊叹与折服。
萧景珩缓缓站起身,走到图纸前,他的目光从每一个标注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沈知微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