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掌心重重砸在紫檀案几上,青瓷茶盏震得翻倒,冷掉的茶汤顺着木纹蜿蜒,洇湿了案角密函上“尽数歼灭”四字。
三皇子萧玉澜指节泛白,眼底淬着未熄的戾气:“父皇何其偏心,废太子身边一波波刺客,哪次不是他派暗卫悄无声息处置干净?
这次更是公开表示,不准任何人对付废太子,否则就直接废除王位。”
侍立一旁的谋士沈砚躬身道:“主子息怒,陛下此举虽偏,但废太子已完全失势,如今不过是陛下念及嫡子情分。倒是前日暗线传回消息,废太子暗中与北疆有书信往来,似在筹谋些什么。”
萧玉澜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哦?他倒还有这等能耐?”他俯身抓起案上密函,指尖划过“北疆”二字,忽然冷笑出声:“好,好得很。父皇不是要护他吗?我便让他护不住。”
沈砚迟疑道:“主子,此举风险太大,若是被陛下察觉……”
“察觉又如何?”萧珩猛地将密函拍在案上,声音陡然拔高,“本王被他压制了这么多年,还不许本王报复回来么?你只管去办,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沈砚微蹙眸,话到嘴边,却最终咽了咽,没说出口。
……
“前面有个村子,我们去问问村长,有没有空的屋子让我们借住一宿。”
他们目前进入永州一带,这一带不知怎么回事,地广人稀的,他们已经三天时间露宿荒野了,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村子,他们实在不想错过。
可惜事情没有他们预想中的顺利,他们发现自打他们进村之后,村子里的人家开始家家关门闭户。
他们一连敲了好几家门,都没人应声。
“咱们往北边走,刚才我看见有人在扫雪的,去问问看。”
谁知他们还没站近,那老汉便匆匆进门,还直接关门。
“请问有人在家吗?”杨健上前拍门,“门里的那位老汉,我们都看到你了,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是朝廷的一名押司,这几位是我的属下,我们是负责押送犯人的。”
一旁的王校尉瞪大眼睛,略惊,忍不住掏掏耳朵,他是不是听错了,他们是押送的,那他是谁?
犯人吗?
半晌,里面还是没回应,杨健继续道。
“我们进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贵村有没有空的屋子,借给我们休整一下?”
院门没开,只是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这个你们要去问村长,村长家就在前面,你们往前走一会就到了。”
杨健不作纠缠,“好的,谢谢您了。”
杨健道了声谢,领着众人依着老汉指的方向往前走,雪地被踩得咯吱作响,在过分安静的村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砚之蹭到萧景珩身旁,低声说道:“表哥,这不对劲啊。”
萧景珩点点头,明显神色凝重,“注意留意四周。”
前方一座略显齐整的院落出现在眼前,想必就是村长家,与其他门户紧闭的人家不同,这家院门只是虚掩着,门楣上的积雪也打扫得干净。
杨健深吸一口气,上前叩响门环:“请问村长在家吗?过路之人,特来拜会。”
里面静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老者探出半张脸,眼神警惕地扫过门外这一行人。
“各位……有何贵干?”村长的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防备。
杨健挂上温和的笑意,拱手道:“老丈想必就是村长了。在下姓杨,是一名押司,奉命押解犯人前往永州。途径贵宝地,天色已晚,想寻个空屋暂住一宿,绝不敢打扰村民,不知村长能否行个方便?”他刻意侧了侧身,将王校尉和差役挡在身后半位,凸显自己的“文职”身份。
村长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杨健,又越过他看了看身后几人,脸上皱纹挤得更深了。他犹豫着,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喃喃道:“空的屋子……倒是有一间,在村子西头,旧是旧了点,也能遮风挡雪……”
林砚之性子急,见村长吞吞吐吐,忍不住插嘴:“有就行,我们不挑剔,能躺下就成。”
村长被他洪亮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缩了缩。杨健赶紧瞪了王校尉一眼,接过话头:“老丈莫怪,我这属下性子直。若方便,可否带我们过去看看?”
村长沉默地点点头,终于将门完全拉开,走了出来。他裹了裹身上的旧棉袄,低着头,也不看众人,只含糊道:“跟我来吧。”说完,便颤巍巍地朝着村子西头走去。
村子不大,但从东到西也走了一小会儿。沿途,一些院落的窗户后,似乎有目光窥探,但每当杨健望过去,那视线便立刻消失。整个村子死气沉沉,只有风雪声和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
村子最西头,孤零零立着一间土坯房,看起来废弃已久,院墙塌了半截,屋顶的茅草也稀疏零落。
“就是这里了,”村长停在院门外,指了指,“很久没人住了,你们……自己收拾一下吧。”他语速很快,说完便想转身离开。
“老丈留步,”杨健叫住他,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这点小意思,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多谢老丈行方便。”
村长看着杨健手中的钱,眼神复杂,摆了摆手:“不……不用了。你们……住一晚就赶紧走吧。”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补充道,“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最好都别出来。”
说完,不等杨健再问,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村道尽头。
林砚之看着村长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神神叨叨的,这村子的人都有毛病吧?一个个见鬼似的。”
萧景珩却没有接话,他眉头紧锁,望着村长消失的方向,又环顾了一下这座寂静得过分的村庄,以及眼前这间破败的孤屋。风雪似乎更急了,吹得人骨头发冷。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
“别抱怨了,”萧景珩沉声道,“先进去收拾一下,生个火,今晚大家都警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