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闭嘴！”
暴君狂躁地打断他。
另一只手猛地抬起，似乎想捂住楚奕辰的嘴。
又像是想掐住他的脖子，但最终只是剧烈地颤抖着。
“阿远，阿远……”
暴君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楚奕辰。
他的模样像是最残酷的镜子，照出了暴君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事实。
一样的样貌，一样的眉眼。
甚至那几缕白发都一模一样。
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所以为的失而复得，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觉。
他的阿远已经恨透他了。
而眼前的楚奕辰，却是如此深爱着这个家伙。
他看到了。
无数次，透过文落川的眼睛，看到了。
看见他只要看向这边就柔和的眼角。
看见那道驰骋在沙场的身影。
看见他生机勃勃的样子。
他开始羡慕。
羡慕这个文落川，拥有这么美好的阿远。
可他从来没意识到，他的阿远本来也该是这样的。
他所有试图在另一个楚奕辰身上寻找替代品的举动，无比可笑。
他的阿远，真的不在了。
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试图扭转，那个彻底消失的阿远，再也回不来了。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宿主，被压制的清心咒终于有动静了。】
楚奕辰心脏狂跳。
眼前人的双眸神色不定。
属于暴君的狂怒，偏执和毁灭在其中垂死挣扎。
另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色彩，如同溺水者般，艰难地冲破黑暗的束缚。
试图浮出水面。
楚奕辰立刻上前，将那个因为意识激烈冲突而软倒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哥，哥……”
带着哭腔的声音艰难地溢出。
“小川，哥在这儿。”
他安抚着混乱的灵魂。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两只手也抖得不成样子。
文落川看到了。
或者说，他的意识短暂地去向了那个世界。
偌大的北苍，没有楚奕辰的身影。
“你为什么骗五哥，为什么要骗他！”
“明明……”
“我再早一点，再走快一点……就能，就能带五哥回家了……”
失了形象的昭国帝王将那封再无任何意义的信筒狠狠砸在文落川头上，尖锐的刺痛混着血液鼓突而出。
伪造的密信太过逼真，希望太过渺茫。
以至于文落川再次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还能看见楚奕辰。
剧烈的，无法抑制的恶心感从胃部翻涌而上。
刚抽回的意志迎接排山倒海般眩晕。
“呕……”
他控制不住地剧烈干呕起来。
楚奕辰丝毫没在意那些污秽是不是吐了他一身。
只是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颤抖痉挛的脊背。
“没事了，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好了……”
文落川再也抑制不住，将脸深深埋进楚奕辰肩颈，发出破碎的哭声。
“哥，哥……”
他紧紧抱着楚奕辰。
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像那个幻象中一样消失不见。
“哥……那边没有你……”
“我好害怕，哥……我找不到你……”
暴君没有挣扎，没有怒吼。
只是就那样静静地，任由自己的意识被压下。
紧接着，文落川的身体猛地一软，彻底瘫倒在楚奕辰身上。
“小川，小川？”
楚奕辰急切地呼唤，低头查看。
怀中的文落川双眼紧闭，冷汗浸湿了他额头的碎发。
系统心惊肉跳，有些后怕。
【宿主，他，他看到我了…】
【下次要是再出来我会不会被砍成两半啊呜呜……】
楚奕辰将昏睡的文落川横抱起来，离开这个地方。
【他大概不会随便乱跑出来了。】
“哟，瑾王殿下，好巧。”
楚奕辰刚踏出门槛，就撞上两个老熟人。
国师看看他，又看看他怀里的文落川。
表情一下子变得揶揄。
楚奕辰转身就走。
“等一下等一下，有正事儿。”
国师两步跑过去拦住他。
楚奕辰挑了挑眉。
“你二姐传信给昭国了。”
“想不想看？”
楚奕辰掂了掂怀里的文落川。
“现在？”
“走嘛走嘛，去你们房里看。”
国师试图去揽楚奕辰肩膀，被他一个眼神瞪回来了。
啧啧啧啧。
两个都有臭毛病的倒还玩上举案齐眉了。
“为什么不去议事厅？”
左贤王提出疑问。
“哇你……”
国师沉默地看了他两秒钟，欲言又止。
“算了。”
他不跟二货论长短。
楚奕辰抱着文落川走在前面。
国师跟在他身后。
旁边还跟着一个搞不清状况的左贤王。
“所以为什么？”
“我弟吐里边了，人家不换衣服的？”
“喔。”
一行人来到楚奕辰和文落川的房间。
简单擦洗之后，楚奕辰小心翼翼地将文落川安置在床榻上，替他盖好被子。
确认他呼吸平稳只是在沉睡，这才转身看向国师。
“信。”
国师这才从袖中抽出一封密封的信函，递了过去。
“咱们在昭国的人截到的，抄录了一份。”
“你那位二姐文笔不错，情真意切。”
楚奕辰展开信纸，目光迅速扫过。
信是以二公主楚若宁的口吻写给德妃的。
字里行间除了对德妃的思念以外，还充满了忧心国事的焦急。
信中痛心疾首地陈述，摄政王楚奕辰滞留北苍，致使朝中人心浮动。
更暗示楚奕辰在北苍行为受限，许多决策恐非其本意，甚至可能已受北苍挟制。
字字句句都在煽动昭国内部对北苍的敌意。
呼吁宗室元老们以国事为重，早做打算。
“你怎么看？”
楚奕辰捻着信纸笑笑。
“是不是我二姐的本意，怕都还说不准。”
阿那云对都是百姓如此，楚若宁怕也是身不由己了。
“二姐这条线，他们既然动了，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顺藤摸瓜，总能摸到些东西的。”
国师点点头，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柄扇子敲了敲左贤王的肩膀。
“贤王殿下有何看法？”
“一直在挑衅。”
左贤王言简意赅。
大致框架定下后，国师和左贤王就先离开了。
“听到了多少？”
楚奕辰送走他们再次回到房内，刚坐到床沿就被身后坐起的人环腰抱住。
“没多少……”
文落川声音有些发哑，鼻尖贪婪地嗅着属于他的味道。
“只听到了收尾。”
“那小殿下有何见解？”
楚奕辰将手覆在他有些颤抖的手臂上，轻轻摩挲。
“都听王爷的。”
微烫的额头贴在他肩颈，带来不寻常的炙热。
“有点发热。”
“……没关系。”
文落川轻哼一声。
“不要叫别人进来。”
楚奕辰转过头，在他有些干裂的唇上落下一吻。
“不会叫别人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