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晨会时。
一份来自昭国的紧急文书被楚奕辰拍在案上。
“诸位,昭国急报。”
“有宵小之辈利用本王滞留北苍之事大做文章,构陷污蔑,动摇国本。”
“陛下虽信任本王,然三人成虎,长此以往,怕是不利两国交好。”
“本王需即刻动身,返回昭国澄清一切,稳定局势。”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窃窃私语声顿时响起。
国师立刻上前,语气急切地劝阻。
“瑾王殿下,请三思。”
“北苍首次对外贸易,如今正处动荡时期。”
“殿下若离去,小殿下又尚未苏醒,这……这如何是好?”
左贤王也用他那嘶哑的嗓音附和。
“殿下此时离开,恐生变故。”
赫哲更是单膝跪地。
“殿下,末将恳请殿下暂留!”
“北苍,需要殿下坐镇。”
楚奕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语气坚决而却无奈。
“本王岂不知此时离开绝非良机?”
“然,若根基动摇,一切皆成泡影。”
“北苍之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满脸阴鸷的兀突身上。
“……就暂由国师与左贤王共同协理,赫哲执掌暗牙,护卫王庭安全。”
“望诸位同心协力,稳住局面。”
“待本王处理完国内事务,必当尽快返回。”
沙尔汗低着头,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脸上依旧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沉痛表情。
当夜,楚奕辰秘密启程。
一支精简的队伍趁着夜色离开王庭,沉默地行进在返回昭国的官道上。
马蹄包裹着厚布,车轴上了油,尽可能地将声响压到最低。
唯有火把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甲胄的冷光。
楚奕辰坐于马车之内,闭目养神。
指节却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咻——
刺耳的破空声自夜空中响起。
无数箭矢如同大雨倾盆般,从两侧的山林黑暗中激射而出。
“敌袭,护卫!”
侍卫统领的怒吼声瞬间响起。
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几乎在箭矢袭来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盾牌迅速举起,结成紧密的防御阵型,将楚奕辰的马车护在中央。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不过几乎没有什么箭矢能穿插进来。
【已兑换,盾牌】
【耐久度100%】
楚奕辰慢慢睁开眼,摩挲着手中丝毫不起眼的一块小小的木牌。
这盾牌倒是小巧。
他轻笑一声。
“保护殿下!”
“结圆阵!”
呼喊声,兵刃出鞘声混杂在一起。
山林中,见第一波箭雨未能造成致命打击,埋伏者显然沉不住气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呼哨。
紧接着,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林中扑出,手持利刃,直扑车队核心。
他们身手矫健,动作狠辣,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或精锐。
侍卫们与扑来的黑影瞬间绞杀在一起。
兵刃碰撞,火星四溅。
怒吼与惨叫声顿时充斥在这狭窄的山谷之中。
就在战况看似陷入胶着,伏击者以为凭借人数和地利优势即将得手之时,异变陡生。
在伏击者身后的山林更高处,以及他们来时的道路方向,突然亮起了更多的火把。
犹如点点星火,倏然汇聚成了群星。
“怎么回事?!”
“后面,我们后面也有人!”
伏击者中响起惊怒的叫声。
他们完全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些新出现的伏兵,人数更多,装备更精良。
他们与原本车队中的侍卫里应外合,将埋伏在此的敌人反包围了起来。
战局顷刻逆转。
原本占尽地利的伏击者,此刻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绝境。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每一步的行动,似乎都早已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马车帘子被轻轻掀开一角,楚奕辰淡漠的目光扫过外面混乱的战场。
看着那些在内外夹击下迅速溃败的伏击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留几个活口。”
他对着车外的侍卫统领淡淡吩咐了一句,便放下了帘子,重新闭上眼。
仿佛外面那场血腥的厮杀与他无关。
战斗很快结束。
伏击者大部分被歼灭,少数几个被留下的活口也被卸了下巴防止其自尽。
楚奕辰甚至没有下车审问的意思。
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听命行事的棋子,问也问不出太多核心机密。
但这场失败的刺杀,本身就足以让幕后之人肉痛。
他可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清理干净。”
队伍迅速整顿,掩埋同伴尸体,处理敌人痕迹。
随即再次启程,只是这次,他调转了车头。
火把的光芒再次在夜色中蜿蜒。
他们沿着一条更为隐秘,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折返向北。
【他们人什么时候到?】
【最迟明天早上。】
够了。
楚奕辰暗暗握紧了腰间长剑。
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真的返回昭国。
这场被迫返程的大戏,其一,是为了引出王庭内部的不稳因素。
主要交由国师和赫哲处理。
其二,便是将自己作为最诱人的诱饵,引出阿那云。
他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北苍与西夜边境缓冲地带的一处秘密据点。
那里,不仅有提前布置好的奇兵,更是几条重要情报线路的交汇点。
阿那云损失了这批伏兵,绝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有所反应。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到了。
另一处。
阿那云斜倚在一张铺着狼皮的宽大座椅上。
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柄镶嵌着绿松石的匕首。
他穿着西夜贵族常穿的深紫色锦袍,容颜俊美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狂热。
膝上伏着的女子微微起身,喂给他一粒冬枣。
一名身着黑衣的影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
他头颅深深低下,声音干涩而紧张:
“王上……断刃行动……失败了。”
“哦?”
阿那云拨弄匕首的动作微微一顿,尾音上扬。
“详细说说。”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影卫的头垂得更低,语速加快,带着请罪的惶恐。
“我们按照计划,在鹰嘴峡设伏。”
“瑾王的队伍如期而至,我们也发动了袭击。”
“起初一切顺利,但……但他们似乎早有准备,防御异常坚固。”
“而且……”
“我们的人身后突然出现了大量伏兵,装备精良,配合默契……”
“我们……我们被反包围了。”
“断刃小队……全军覆没,仅有几个活口被对方抓走做了俘虏……”
阿那云没有说话。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将匕首轻轻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发出声轻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让跪在地上的影卫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全军覆没……”
阿那云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在品味着什么。
他慢慢抬起头,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没有预料中的暴怒,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
“瑾王……”
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诡谲的弧度。
“果然没让本君失望。”
他站起身,踱步到帐前。
“看来,本王还是小觑了他。”
“本王在他返程路上准备的大礼都预料到了……”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那名影卫身上。
“我们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
“是……属下失职!”
影卫以头触地。
阿那云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这点损失。
“无妨。不过是一把试探的匕首,折了便折了。”
他走到影卫面前,阴影笼罩下来,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重要的是,我们确认了一件事。”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光芒。
“传令下去。”
阿那云的声音陡然转冷。
“暂停所有对瑾王的直接行动。”
“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再轻易去碰他。”
“那……王上,我们接下来……”
阿那云走回座位,重新拿起那柄匕首,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刃锋。
“他太在乎北苍那个小殿下的安稳了。”
阿那云的笑容扩大。
“既然直接动他风险太大,那我们就换个方向。”
“他不是要护着那位小殿下,护着北苍吗?”
他眼中寒光一闪。
“那就让他亲眼看着,他在乎的东西,是如何在他面前……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