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陷入一种死寂的真空。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烈,却掩盖不住从四面八方悄然弥漫开来的杀意。
星沉浦刚刚走出荻花秋的病房,心底那片因那孩子与玄豹酷似的眉宇而泛起的波澜尚未完全平复,一股更尖锐的危机感骤然刺遍她的全身每一根神经。
组织...终于还是发现了。
她甚至不需要回头,就能感觉到那些伪装成医护人员的“同类”们,正从各个角落,无声地向她聚拢。
他们的眼神看似平静,步伐看似寻常,但那隐藏在白大褂和病号服下的肌肉紧绷,那刻意控制的呼吸频率,以及空气中那几乎微不可闻却逃不过星沉浦感知的武器与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都昭示着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剿。
老头子(首领)动手了。因为她近期的“小动作”,因为她逐渐脱离掌控的野心,因为她拔除玄豹势力所展现出的的独立倾向。
星沉浦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
她甚至微微勾了勾唇角,那是一个充满了嘲讽与戾气的弧度。
想在这里解决她?未免太天真。
她脚步未停,依旧不疾不徐地向着走廊出口走去。
但她的身体已经悄然调整到了最佳的战斗状态,每一寸肌肉都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感官放大到极致。
就在她即将走到走廊转角,身影即将没入主厅的刹那。
“动手!”
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低喝,瞬间打破了伪装的平静。
原本推着药品车的“护士”猛地从车底抽出了闪着寒光的短刃。
旁边搀扶着“老人”的“家属”袖中滑出了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甚至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人”,也如同猎豹般弹射而起,手中多了一把淬毒的匕首。
攻击从四面八方而来,迅疾、狠辣、配合默契,封死了她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
然而,星沉浦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视觉的极限。侧身、拧腰、格挡、反击。
“砰!”一声闷响,持枪者的手腕被她硬生生踢断,手枪脱手飞出!
“嗤!”利刃划破空气,试图偷袭的“护士”脖颈间出现一道细密的血线,瞪大眼睛软倒下去。
“咔嚓!”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那个从轮椅上暴起的“病人”被她一记手刀精准地劈碎了喉骨。
她像是一台完美而高效的杀戮机器,在狭窄的走廊里掀起了一场血腥的风暴。
身影所过之处,必有一人倒下。
鲜血开始溅射在洁白的墙壁上,地上,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但敌人太多了。
而且显然都是组织内部培养的精锐,并非乌合之众。
他们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利用人数的优势,不断压缩着她的活动空间。
“嘶啦——”
一把淬毒的匕首险之又险地擦过她的腰侧,带起一串血珠,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来。
紧接着,背后又是一道冷风,她虽然及时闪避,但左肩胛处依旧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迅速浸湿了她黑色的衬衫。
剧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却也让她眼底的暴戾和杀意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疯狂燃烧起来。
她的战斗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变得更加恐怖。
招式愈发狠厉,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力求一击毙命。
走廊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惨叫声、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
星沉浦如同浴血的修罗,在人群中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她的左臂因为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已经有些迟滞,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滴落在地,形成一滩滩暗红的印记。
就在她拧断一个偷袭者脖子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个一直缩在那里抱着头瑟瑟发抖的护士。
那护士似乎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坏了,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星沉浦并未过多留意,这种被波及的无辜者,在这种场合并不少见。
她只是本能地将她划归为无需在意的背景。
然而,就在她转身应对正面袭来的两名持刀壮汉时。
异变陡生。
那个一直“瑟瑟发抖”的护士,眼中猛地迸射出淬毒般的狠厉与决绝。
她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以一种与她之前表现截然不符的速度,从地上弹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极其纤细的刺刃,直直地刺向星沉浦毫无防备的后心。
这一击,角度刁钻,时机歹毒,凝聚了偷袭者全部的力量和所有的伪装。
眼看那淬着剧毒的刃尖就要没入星沉浦的背心。
“不要——!”
一声凄厉而熟悉的尖叫,划破了血腥的空气。
是荻花秋。
她原本在病房里,被产后虚弱和内心的挣扎折磨着。
想到自己刚才因为恐惧而对星沉浦流露出的疏离和防备,想到星沉浦离开时那沉默而复杂的眼神,一股强烈的悔意和不安索住了她。
她挣扎着,不顾护士的劝阻,强行坐上轮椅,想追出去,哪怕只是再说一句“对不起”,或者...再看她一眼。
她刚推着轮椅来到走廊入口,看到的便是星沉浦浑身浴血的惨烈景象。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而紧接着,她便看到了那个“护士”致命的偷袭。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都在那一刻被一种更强大的本能覆盖。
她不能让她死。
“噗嗤——!”
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星沉浦猛地回头,看到的便是荻花秋不知何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用她那刚刚生产完的身躯,死死地挡在了她的背后。
那把原本应该刺入她心脏的毒刃,此刻正深深地插在荻花秋单薄的胸口偏左的位置。
鲜血,如同怒放的红梅,瞬间在她浅色的病号服上晕染开来,刺目惊心。
荻花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血色尽褪,如同破碎的白瓷。
她看着星沉浦回过头来时那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某种她从未见过的情绪,嘴角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最终只溢出了一股暗红色的血液。
“荻花秋——!!!”
星沉浦发出了一声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毁天灭地的疯狂。
她一把抱住荻花秋软倒下来的身躯,感受着那生命的热度正在飞速流逝。
“为...为什么...”星沉浦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眸,此刻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彻底占据,大颗大颗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砸在荻花秋苍白如纸的脸上。
她哭了。
荻花秋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从那个创口飞速流失,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她淹没。
但她看着星沉浦流泪的脸,看着那双为她而破碎的眼眸,心中竟然奇异地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涌起一股酸涩的满足和平静。
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沾满血迹的手,颤抖着,轻轻地拂过星沉浦冰冷湿润的脸颊。
“姐姐...”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释然,“谢谢...你...”
谢谢你在那个绝望的雨夜,给了我一条生路。
谢谢你给了我这几个月的安宁与...不曾言说的温暖。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眼睛缓缓闭上,嘴角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未成形的弧度。
她抚摸着星沉浦脸的手,垂落了。
那双清澈的眼眸,永远地失去了光彩。
“不——!!!啊——!!!”
星沉浦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悲鸣,她紧紧抱着荻花秋尚且温软的身体,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而就在她心神俱碎的这一刻——
“唰!”
一道凌厉的刀光闪过。
一名残存的杀手抓住机会,狠狠一刀,几乎将她整个左手臂的肌肉完全剖开。
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外翻,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森白的臂骨。
剧痛袭来。
但星沉浦仿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荻花秋的死,像是一把钥匙,彻底释放了她内心深处被禁锢了二十多年的暴戾和毁灭欲。
她轻轻地将荻花秋的遗体放在墙角,用沾满鲜血的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血污黏住的碎发。
然后,她缓缓站起身。
那一刻,她不再是星沉浦。
她是来自地狱的复仇恶鬼。
她的左臂无力地垂着,鲜血如同小溪般流淌,露出森然白骨。但她似乎毫无所觉。
她抬起那双已经完全被血色和疯狂占据的眼眸,扫视着走廊里残余的几名杀手。
她动了。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野蛮、最疯狂的杀戮。
她甚至放弃了防御,任由对方的刀刃在她身上增添新的伤口,而她唯一的动作,就是用手,用牙,用头槌,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部位,以最残忍的方式,将眼前的活物,一个个撕碎。扯烂。
走廊里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以及杀手们临死前发出的极致的惨叫。
当最后一名杀手的头颅被她硬生生拧断,尸体如同破布般扔在地上时,整个走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修罗场。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墙壁、天花板、地面,完全被粘稠的血液覆盖,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星沉浦如同一个血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左臂白骨森然,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几乎将她染成了一个红色的雕塑。
她踉跄了一下,透支的身体和巨大的悲痛终于让她无法再支撑。
在她意识模糊向前倒去的最后一刻,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走廊尽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熟悉身影,正一脸惊骇与仓皇地,向着她奔跑而来。
是...舟自横...
然后,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