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还没走到洞口呢,就瞅见那孩子怀里抱着个包裹,慌里慌张地从山洞里跑了出来,跑的时候脚下还踉跄了几下,差点没摔倒。
等他抬眼瞧见陈娇,这才猛地停下脚步,站在那儿,眼睛瞪得溜圆。“姐姐!”他试探着往前挪了几步,小脸上带着明显的惊喜,声音里都透着股不敢相信的劲儿:“你……你没走啊?”
陈娇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地说:“没走,我就是在附近转了转。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姐姐,我叫秦浩川,今年十一岁了。”秦浩川小声回答着,小手还紧紧攥着包裹的带子。“那你的家人呢?”陈娇又问。
提到家人,秦浩川的头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声音也低了好几度,带着点心虚似的:“我们……我们遇到了流民,被冲散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被冲散的,而是被家里人故意丢掉的。老话不是说嘛,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他还记得,以前娘还在的时候,他也是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可自从娘没了,爹就娶了后娘,后娘没多久又生了个弟弟,从那以后,他在这个家里就成了多余的人,爹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这次逃荒路上,被流民冲得七零八落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爹满脑子想的都是护着后娘和弟弟,根本没管他。
他人小,力气也小,只能眼睁睁看着爹带着后娘和弟弟越跑越远,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站在原地哭。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爹这是不想要他了。可他还是想活下去啊,娘临死前拉着他的手,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好好活着。可这世道,想好好活着,咋就这么难呢?
他落单之后没多大一会儿,就被那伙跟魔鬼似的人给抓住了。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亲眼看见一对母子被那伙人拖到锅边,吓得他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后来,他又眼睁睁看着这个姐姐被自己家里人用几个铜板就卖给了那伙人,心里又怕又急,却啥也做不了。
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肯定死定了。他压根就不是睡着的,是看着那伙人在山洞里烤肉,那场景太吓人,他直接吓晕过去了。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扔在地上,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还以为那些人要对他下手了,却突然听到这个姐姐说:“别怕,我们逃出来了。”
当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后来姐姐离开了山洞附近。他躲在角落里,听见那些恶人在山洞里嗷嗷叫,骂骂咧咧的。
他壮着胆子,悄悄摸过去一看,好家伙,他们之前待的那个山洞,居然被一块老大老大的石头给堵得严严实实的。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咋回事,可心里头隐隐觉得,这事儿肯定跟这个姐姐有关系。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就算这次能侥幸活下来,下次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那可就说不准了。
所以确定那些恶人真的出不来之后,他赶紧把地上散落的那些包裹归拢归拢,找了个最大的背在身上,就朝着姐姐离开的方向追了上来。
他心里也明白,姐姐说不定怕麻烦,不想带着他。他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跟着确实是个累赘,吃得多,干不了重活,说不定还会拖后腿。
所以他不敢靠太近,跟着姐姐,看着她找了个山洞进去了,他就躲在山洞外面,心里七上八下的。
夜晚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姐姐进了山洞好一阵子,里面都没什么动静,他还以为姐姐已经睡着了。
没过多久,又好像看到姐姐走了出来,在洞口待了一会儿。又等了一阵子,山洞里忽然透出了火光,暖融融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身上也冷得厉害,冻得直搓胳膊。他估摸着,姐姐说不定是在山洞里煮东西吃呢。
正想着,就听见姐姐的声音从洞口传了过来:“你进来吧,外面挺冷的。”那一刻,秦浩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使劲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错过了这个机会。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抱着包裹,低着头走进了山洞。
姐姐人真的太好了,不仅给了他水喝,那水干净又甘甜,比他以前喝过的任何水都好喝,还拿东西给他吃。
那食物的香味,他从来都没闻过,吃在嘴里,更是香甜得让他想哭,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姐姐真是个大好人,不仅救了他,还给他吃的。虽然他没亲眼看见那些恶人是怎么被堵在山洞里的,但他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一定是姐姐做的。
吃饱喝足之后,他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困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不知不觉就靠在火堆边睡着了。
火堆烤得身上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这一觉,他睡得特别沉,直接就睡到了大天亮。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毛茸茸的被子,那被子软乎乎的,暖和得不行,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好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了摸,那触感舒服得让他不想撒手。可等他抬起头,却发现姐姐不在山洞里了。
他当时心一下子就揪紧了,生怕姐姐把他丢下,赶紧抱起身边的包裹,慌慌张张地就追了出来。
还好,还好,刚跑出没多远就看到了姐姐。他就知道,姐姐是个好人,肯定不会丢下他的。
看着小孩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还傻呵呵地笑着,陈娇忍不住叹了口气,故意板起脸说:“别叫姐姐了,你得叫道长。”
秦浩川愣了一下,歪着脑袋,一脸困惑地问:“道长?”陈娇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高人的架势,慢悠悠地说:
“我本是修道之人,只是在修行的时候遇到了瓶颈,怎么也突破不了,所以才封印了自己的修为,到这人间来历练一番。”
她说着,还故意做出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师父说,让我体验凡尘俗世,嫁人生子,感受人生七苦,可这些年来,我始终没能看破这红尘。唉……”
她顿了顿,继续编着瞎话:“这次遭遇生死关头,被所谓的家人狠心放弃,反倒让我一下子勘破了红尘里的业障,所以之前封印的修为也就解开了。救你,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
秦浩川眨巴着大眼睛,努力地想听懂陈娇的话。他年纪小,好多词儿都听不太明白,但大概意思还是琢磨出了一点:就是姐姐其实是个道长,本来就特别厉害。
只不过姐姐的师父让她嫁人,她就变得不厉害了,这次被家里人卖掉,不知道怎么回事,姐姐就又变得厉害了。
总之就是,姐姐很厉害,不仅救了他,还收拾了那些恶人。虽然不能再叫姐姐了,有点可惜,但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道长姐姐愿意跟他说这些,是不是就说明,道长姐姐不会赶他走,不会丢下他了?
想到这儿,秦浩川赶紧对着陈娇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道长。”
陈娇差点没忍住笑,赶紧学着电视剧里道士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放在胸前,一本正经地说:“无量天尊。秦居士,贫道法号无临。”
“无临道长。”秦浩川乖乖地跟着喊了一声。
陈娇心里偷着乐,这“无临”二字,还是她临时从以前老公吴霖的名字改过来的,吴霖,无临,别说,这么一听,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