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心中已经了然,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先生”那副波澜不惊的、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经典中间人腔调。
“处理掉一些人?”他缓缓开口,“稍微具体一点。比如说,处理谁?什么身份?需要怎么做?我总得为我手下干活的人负责,不是吗?”
他刻意将自己和“执行者”剥离开来,营造出一种运筹帷幄的幕后老板形象。
电话那头的露西,明显犹豫了一下。
对于一个网络黑客来说,通过电话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中间人透露任务细节,本身就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
沉默了大概十几秒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数量不确定,但目标……是公司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会和你派来的人一起行动。我需要他带我接近目标,并解决掉他们,越快越好。”
露西顿了顿,像是在心中快速地盘算着价码,最后,她咬了咬牙,补充道:“一个……一万欧元。”
一个一万。
林恩的眉毛挑了挑。
对于处理“公司狗”这种高风险任务来说,这个价格,说实话,并不算高。但他很珍惜这开张的第一单生意,更何况,对方还是认识的人。
他轻笑了一声,那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笑声,听起来有些怪异。
“小姑娘,杀荒坂的公司狗,这个价可就有点低了。”他故意拿捏着腔调,既像是在讨价还价,又像是在展现自己的实力与规矩,“不过嘛,我可以让我手下的雇佣兵去看看情况。”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玩笑般的警告:“当然,如果你想要干的目标是荒坂三郎本人,那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我的生意,可不包括挑起第五次公司战争。”
电话那头的露西,似乎被他这句玩笑话噎了一下,但同时也稍微放松了一丝警惕。
“不是什么大人物。”她快速说道,“我们当面谈。一小时后,丽姿酒吧。”
“好。”
通话结束。
林恩收起终端,那副属于“先生”的冷酷与神秘,瞬间消失不见,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终于不再骚扰老维。
“又要出去拼命了?”老维看着他穿上外套,淡淡说道。
“没办法,我还想着在富人区买个房呢。”林恩笑着调侃了一句。
“别太拼命了,孩子。”老维摇了摇头,神情却很认真,“你还年轻,命比钱重要得多。”
“知道了。”林恩朝老维摆了摆手,“走了。”
搭乘NcARt地铁,林恩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他换上了一身行头,然后将新买的幸村手枪和备用弹匣插在腰后,最后,跨上了那辆停在底下车库里,许久未动的黑色“阿波罗”摩托。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他拧动油门,直奔沃森区。
……
丽姿酒吧,坐落在沃森区的歌舞伎町边缘,是莫克斯帮的大本营。
远远地,就能看到那块巨大的、由粉色霓虹灯管组成的招牌,上面闪烁着一个极具挑逗意味的标语——【FUcK to dEAth】。
林恩将摩托车停在街角,走进那条通往酒吧入口的、灯光暧昧的小巷。
酒吧的内部,充满了廉价塑料感和乳胶材质的元素。
墙壁被涂成了大胆的粉色和紫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和酒精混合的气息。全息投影的舞女,在半空中扭动着妖娆的身姿,到处都是充满了性暗示的装饰和灯光。
中央还有着一长排超梦设备,不少让坐在里面体验着和现实感官无异的原地起飞。
林恩的目光,很快就在一个角落的卡座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露西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面前只放了一杯没有动过的苏打水。她穿着一身贴身皮衣,腰部有两个巨大的镂空,标志性的白彩短发,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她低着头,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与周围喧嚣环境格格不入的清冷气质。
林恩整理了一下表情,装作一副刚刚进来的样子,径直朝着吧台走去。路过露西卡座的时候,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露西?这么巧?”他主动打了个招呼,语气熟稔得像是偶遇的老朋友,“你也在这?”
露西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林恩,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警惕和意外。她那双漂亮的异色瞳,上下打量着林恩,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林恩?”她皱起了眉,显然不明白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来接个委托。”林恩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对面,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个中间人介绍的活儿,说是让我来这里见客户。总不会……这么巧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露西的反应。
露西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她没有说话,但林恩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数据流,正从她的义眼和神经接口中发出,飞速地扫描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处义体。
这是顶级黑客的本能,通过扫描对方的硬件配置,来初步判断对方的实力和底细。
几秒钟后,露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先生’派来的人……就是你?”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你身上的义体怎么比之前还降级了……大部分都是基础的民用型号。你确定,你能干这活?”
“放心好了。”林恩笑了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反正是我去拼命,你担心什么?”
他的自信和从容,让露西感到有些捉摸不透。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风险。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相信林恩。
“好吧。”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数据芯片,放在桌上,推了过来,“任务目标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
林恩先是扫描了一些芯片,随即才插入自己的插槽。
“口头说就行了。”
露西看了他一眼,还是将任务简述了一遍。
“目标,是荒坂制造部的一些外勤黑客。”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的级别一般,最近在监视他们的任务目标。”
“你需要做到的很简单。”露西的眼神变得冰冷,“我负责定位他们的实时位置,攻破他们的安保系统。你需要做的,就是带我杀进去,把他们全部除掉。然后,给我争取五分钟的时间,让我从他们的服务器里,删除掉一些数据。”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听起来,像是一场标准的黑客入侵与定点清除行动。
林恩直接应了下来,但还是问了一句。
“你怎么不找你你团队的人一起干?大卫的斯安威斯坦多适合这活。”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露西答道。
“行吧,什么时候动手。”见露西不愿意多说,林恩也很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你没问题的话,我希望是现在。”露西站起身直直地看着林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