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着她的光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扶,但手刚抬起一半,又被他强行克制住,转而变成了一句带着关切和掩饰性责备的询问:“撑不住了吧?让你逞能!赶紧把斗篷披上!冻着了看谁管你!”
语气凶巴巴的,眼神却泄露了真实的担忧。
云渺看着他伸到一半又缩回去的手,听着他那熟悉的、带着别扭关心的“责备”,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感莫名地消散了一些。
她乖乖地捡起地上的斗篷裹好,对着光翎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无比纯净的笑容。
“知道了,光翎叔叔。我没事的。” 她顿了顿,看着眼前热火朝天收拾营地的景象,轻声道:“我们……真的要回家了?”
“嗯,回家了。” 光翎看着她苍白的笑脸,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份悸动和困惑被一种更深的、名为“守护她平安归去”的坚定决心暂时压下。他抬头望向南方,那里,是武魂城的方向。
“很快,就能见到大哥了。”
金鳄斗罗“拔营启程”的命令如同点燃了引信的魂导炮,瞬间引爆了整个圣辉近卫团的行动力。
短短一个时辰,那片曾顽强抵抗过永昼边缘寒流与魂兽冲击的临时营地,便如同冰雪消融般彻底消失。
厚重的冰岩营墙化作满地碎块,被战士们用魂力震入冰缝深处;温暖的帐篷被折叠整齐,装入特制的储物魂导器;篝火的余烬被彻底掩埋,不留一丝痕迹。
唯有冰面上残留的些许药味、几处被魂技犁出的沟壑,以及中央那片被圣光法阵反复净化、显得格外光洁平整的区域,无声诉说着昨日的惨烈与奇迹。
数百名身披寒霜、眼神却炽热如火的战士,如同最精密的仪仗,在凛冽的寒风中肃然列队。
沉重的伤员担架被最精锐的小队稳稳抬起,伤员的脸上不再是濒死的灰败,而是沉睡中的安稳红润--这是圣辉之光最有力的证明。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队列最前方那道裹着厚实银白镶毛斗篷的纤细身影。
云渺站在冰原的晨光里,寒风卷起她斗篷的下摆,露出月白色劲装的衣角。
银白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束起,几缕发丝被风吹拂着,掠过内眼角那两道淡金色的、精密流转的纹路。
她的小脸依旧苍白,带着魂力透支后的倦意,但那双浅金色的杏眸却异常明亮,如同被冰原的寒风淬炼过,沉淀下一种超越年龄的坚韧与沉静。
第四魂环的短暂展示消耗了她刚刚恢复的一丝魂力,此刻体内如同干涸的河床,空荡而酸软。
她安静地站着,像一株扎根于寒冰中的皎洁昙花,脆弱又顽强。
光翎就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月白色的劲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利落。
他左臂活动自如,新生的骨肉在封号斗罗强大的恢复力下已无大碍,唯有指尖偶尔无意识地捻动衣角的动作,泄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目光不再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地、带着纯粹长辈宠溺的温暖落在云渺身上,而是带着一种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近乎刻意的“克制”。
他时而眺望南方武魂城的方向,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茫茫冰原与距离;时而扫视着肃立的军阵,观察着战士们的精神状态和伤员的情况,这是作为供奉的本能职责;然而每当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云渺被寒风吹拂起的银发,掠过她斗篷下显得格外单薄的肩线,尤其是掠过她内眼角那两道在晨光下流淌着淡金光泽、精密如神造法阵的纹路时……
一种极其陌生的、如同电流窜过脊椎般的悸动感便会毫无征兆地猛击他的心脏。
这种感觉来得迅猛而毫无道理。
比面对十万年魂兽的威压更让他猝不及防!
它不同于对晚辈的疼爱,不同于对战友的关切,更不同于对强大力量的纯粹欣赏。
那是一种……一种想要靠近,却又被无形力量死死拽住的焦灼;一种想要仔细端详,却又怕被对方清澈目光看穿的狼狈;一种混杂着强烈保护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贪婪的想要独占那份美好的冲动。
“该死!” 光翎在心底低咒一声,强行将目光从云渺身上撕开,再次投向远方的地平线。
他试图用极北冰原那亘古不变的苍茫与冰冷来浇灭心头这股莫名的燥热。
然而眼角的余光却像是不受控制,依旧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不经意擦过淡金纹路的下缘;她微微侧头,对旁边抬着担架的战士低声询问了一句什么,浅金色的眼眸里是纯粹的关切;她因为寒冷而轻轻跺了跺脚,动作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笨拙……
每一次捕捉,都像是在他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子,激起一圈圈名为“不对劲”的涟漪,让他烦躁又困惑。
“老五?” 金鳄斗罗那沉凝如山的厚重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光翎气息的细微紊乱和那份莫名的“走神”。
光翎猛地回神,像是被抓到小辫子,立刻挺直了腰板,冰蓝色的眼眸瞬间恢复锐利,带着一丝强行掩饰的痕迹,用一种刻意拔高、甚至有点夸张的语调回道:“啊?二哥!我在看路线呢!这鬼地方风雪说来就来,得选条安稳点的道,别让伤员再遭罪!”
他胡乱地指向远方一处看起来毫无差别的冰脊,试图转移话题。
金鳄斗罗浓眉微蹙,锐利的鹰目在光翎略显僵硬的脸上一扫而过,又看了看安静站在前方、对身后微妙气氛毫无所觉的云渺,心中了然几分。
他不再追问,只是沉声下令:“出发!圣辉当先!近卫团拱卫左右!雄狮断后!青鸾居中策应!目标——冰封哨站!”
“遵命!”
整齐划一的应和声如同闷雷滚过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