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纽约肯尼迪机场大厅,瓦西里的身体一僵。
他压低声音,嘴唇几乎不动,气息擦过秦明轩的耳廓:“门口,有FbI。”
秦明轩脚步没有停顿,眼角的余光扫了过去。
果然,出口处的人群里,混着几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他们穿着深色风衣,脚上的皮鞋擦得很亮,假装在看报纸或等人,但视线不住地扫过每一张走出通道的亚洲面孔。
【这么快就来了?】
秦明轩脑子飞速转动。
【克格勃伪造的身份被识破了?不对,伊万的活儿没这么糙。看来,是冲着我那个‘叛逃苏联’的烟雾弹来的。】
他心里闪过数个念头,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瓦西里和安德烈进入了戒备状态,两人走姿放松,但西装下的肌肉绷紧,手已经靠近了风衣内侧的枪套。
秦明轩浑不在意,继续往前走,甚至还哼起了在飞机上听到的那首法国香颂。
就在他们即将汇入大厅人群时,那几个FbI中的一个,忽然扔掉了手里的报纸,径直朝着他们三人走了过来。
目标明确,毫不掩饰。
瓦西里和安德烈紧张起来,手指已经扣住了枪柄。
秦明轩却对着两人,用眼角传递了一个制止的信号。
那名探员走到三人面前,拦住了去路。他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报纸,展开,上面的照片正是秦明轩在巴黎左岸咖啡馆侃侃而谈的样子。
“先生,我们是联邦调查局的。”探员的语气公事公办,
“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和报纸上这个准备叛逃苏联的中国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来了!
秦明轩心里叫了一声好,脸上的悠闲一扫而空,换上了被冒犯的错愕与愤怒。
他没有说话,而是先上下打量了探员一番,然后才开口,
说出的却是一口带着德语区口音的蹩脚英语:“你在说什么?什么中国人?你看清楚,我是瑞士人!”
他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那本克格勃伪造得天衣无缝的瑞士护照,直接甩在了探员的胸口。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的名字,叫卡尔·伯恩!是一名钟表商人!你们美国人就是这么欢迎国际友人的吗?!”
他的嗓门很大,态度极其嚣张,吸引了周围所有旅客的注意。
那名FbI探员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捡起护照翻开。护照的做工、纸张、钢印都无懈可击,照片上的人也确实是眼前这个家伙。
“伯恩先生,我们只是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就可以随随便便污蔑一个瑞士公民是中国叛逃者?”秦明轩不依不饶,声音更大了,
“你知道你的行为会给我的生意带来多大的名誉损失吗?你知道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严重的外交挑衅吗?!”
他一把夺回护照,指着探员的鼻子。
“我的律师团很快就会联系你们!还有,我现在要立刻给瑞士驻美国大使馆打电话!我要投诉!
我要让你们的长官,亲自来向我道歉!”
这番倒打一耙,直接把那名探员给整懵了。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已经有记者嗅到了新闻的味道,开始往这边挤。
带队的另一名年长的探员见势不妙,赶紧走过来,按住同伴的肩膀,挤出笑容。
“实在抱歉,伯恩先生,这是一个误会,一个天大的误会!
我这位同事刚来,眼神不太好。您和照片上的人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像而已,请您千万不要介意。”
“一点点像?”秦明轩冷笑一声,“全世界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你们FbI是不是要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年长探员连连摆手,满头是汗,“打扰您了,祝您在纽约旅途愉快!”
说完,他拉着那个年轻探员,飞快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秦明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冲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才带着两个已经看傻了的保镖,坐上了一辆前来接应的黑色凯迪拉克。
车子平稳地驶离机场,汇入纽约的车流。
车厢里,一片寂静。
许久,安德烈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我刚刚以为我们要在机场开战了。”
瓦西里则一瞬不瞬地看着秦明轩。
“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秦明轩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谁嗓门大,谁就占理。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瓦西里和安德烈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克格勃为他准备的安全屋,位于布鲁克林区的一栋普通公寓里。
一进门,秦明轩就直接走到桌前,打开了那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里面是伊万承诺的,关于陈森学的所有情报。
他拿出文件,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起来。
住宅周围24小时有至少四名FbI探员轮班监视,所有信件、电话均被监听,外出必须提前申请……防卫严密。
越看,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强攻,是找死。伪装潜入,一个陌生面孔的出现,立刻就会引起最高警惕。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有什么计划吗?”检查完房间的瓦西里走了过来,开口问。
“暂时没有。”秦明轩摇了摇头,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手指在文件上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了克格勃心理专家出具的那份评估报告上。
【目标精神状态评估:……由于长期软禁和学术压制,目标呈现出重度抑郁倾向,对外界刺激反应极低。
他将自己封闭起来,拒绝与家人之外的任何人交流。其行为模式,被形容为被围困的‘王’(King):动弹不得。他并非不想动,而是找不到任何可以移动的格子……】
被围困的“王”……
一个念头划过秦明轩的脑海。
他坐直了身体。
“有了。”
“什么有了?”瓦西里和安德烈不解地看着他。
秦明轩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拿起那份评估报告,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一个顶级的棋手,从来不会只盯着眼前的棋盘。”
他笑了。
“他会把整个世界,都当成他的棋盘。把所有的敌人,都变成他的棋子。”
“你们说,如果一个被困在小棋盘上的‘王’,突然发现,他有机会在一个更大的棋盘上,进行一场能决定世界命运的对弈,他……会不会心动?”
瓦西里和安德烈听得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