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合成音在虚空中回荡,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束缚了林舟周遭的空间。那艘星灵议会的侦察舰,通体流淌着幽蓝的弧光,舰首的观测阵列如同两只毫无感情的巨眼,将林舟与他的混沌孤舟牢牢锁定。一股远超其体型的、带着精密计算与绝对掌控意味的威压弥漫开来,让本就伤势沉重的林舟,感觉如同陷入了粘稠的金属泥沼,连调动混沌之力都变得异常艰涩。
“监控?”林舟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目光冷冽地看向那艘侦察舰。对方的态度,比上一次更加直接,也更加不容置疑。在这等高等文明面前,重伤状态下的他,似乎连反抗的资格都被剥夺,只能被动接受所谓的“评估”与“监控”。
“根据《泛宇宙文明接触条例》补充条款第11条,对高潜力但高风险的‘遗产’关联个体,可实施必要监控,以防其对宇宙平衡造成不可预测之扰动。”侦察舰毫无波动地解释,同时舰身侧翼打开,数枚闪烁着银光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监控单元悄无声息地射出,如同拥有生命的金属飞虫,瞬间附着在了混沌孤舟的表面以及林舟的衣袍之上,随即光芒内敛,仿佛与载体融为一体,但林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窥探感已然如影随形。
他尝试以神念驱除,却发现那些监控单元结构极其诡异,并非单纯的物质或能量构成,更像是一种高度凝练的“信息规则”造物,以他目前的状态,短时间内竟难以强行剥离,除非不惜代价再次引爆道伤。
“警告:试图移除监控单元将视为敌对行为,威胁等级将提升至‘清除级’。”冰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林舟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中怒火与屈辱交织,但理智告诉他,此刻翻脸,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情绪,声音沙哑而平静:“你们的监控,意欲何为?”
“记录行为模式,分析能量轨迹,评估成长潜力与失控风险,为议会最终裁决提供数据支持。”侦察舰回答得一丝不苟,“在监控期间,建议目标个体避免接触高危区域(如归墟本源、古神遗骸核心等),避免与未知高等文明接触,避免传播‘遗产’相关信息。”
条条框框,如同无形的牢笼。这分明是要限制他的行动,断绝他恢复实力、探寻真相的可能!
就在林舟心中念头急转,思索破局之法时,异变再生!
远方,那片沉寂的古神遗骸,竟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这一次的震动,远比之前林舟融合混沌源核时更加猛烈、更加狂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遗骸的最深处苏醒,或者说……即将破封而出!
轰隆隆——!!!
庞大的遗骸骨骼相互摩擦、碰撞,发出令星河战栗的轰鸣!无数沉寂了万古的混沌符文自骨骼深处亮起,明灭不定,散发出混乱而恐怖的能量波动!一股苍凉、古老、却又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横扫而出!
就连那艘冰冷的星灵议会侦察舰,其观测阵列的光芒都剧烈闪烁了一下,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感到了一丝意外,冰冷的合成音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凝重:“检测到高浓度‘羲之遗泽’异常波动!能量层级急剧攀升!超出历史记录阈值!警告:可能触发‘遗产’自我保护机制或未知风险!”
古神遗骸的异动,显然也超出了星灵议会的预估!
而与此同时,林舟敏锐地感知到,在那狂暴波动的核心,隐隐传来一丝与他自身混沌道种同源,却又更加原始、更加霸道的召唤之意!仿佛那遗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因为他的靠近,或者说因为他身上圆满的混沌道韵与被监控的处境,而被彻底激发了!
机会!
林舟眼中精光一闪!星灵议会的监控固然麻烦,但古神遗骸的异动,或许是他打破僵局、甚至摆脱监控的唯一机会!
他不再犹豫,也顾不得是否会加重伤势,全力催动残存的混沌之力,驾驭孤舟,化作一道决绝的灰色流光,不再理会身旁的侦察舰,径直朝着那剧烈震动的古神遗骸核心冲去!
“目标个体违反监控建议!行为记录:高风险!启动强制阻拦程序!”侦察舰的合成音瞬间变得尖锐,舰身幽蓝光芒大盛,数道凝练的、仿佛能分解万物基本结构的秩序瓦解射线,后发先至,瞬间笼罩向林舟的混沌孤舟!
这射线并非能量攻击,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格式化”,要将林舟连同孤舟一起,从存在层面强行抹除!
“混沌无极,万法归墟!”
林舟咆哮,不顾道种裂痕蔓延的剧痛,将所能调动的所有力量,包括那难以祛除的寂灭道伤中蕴含的一丝归墟死意,都强行引动,在孤舟后方布下了一层扭曲混乱、不断生灭的混沌屏障!
嗤嗤嗤——!
秩序瓦解射线射入混沌屏障,如同滚烫的刀子切入黄油,发出刺耳的消融声。混沌屏障剧烈扭曲,迅速变薄,但终究是勉强抵挡住了这诡异的攻击,为林舟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瞬!
就是这一瞬!混沌孤舟已然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扎入了古神遗骸那因为剧烈震动而变得极不稳定的能量场中!
轰!
一进入遗骸能量场,仿佛撞入了一片狂暴的混沌海洋!无数混乱的法则碎片、崩坏的道则乱流、以及那苏醒的古老意志,如同亿万把刮骨钢刀,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附着在孤舟和林舟身上的那些星灵议会监控单元,在这等层面的混乱能量冲击下,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火花,随即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般,迅速融化、汽化,最终化为虚无!
星灵议会的监控,竟被这古神遗骸自发的狂暴能量场,强行解除了!
然而,林舟还来不及欣喜,便陷入了更大的危机之中!失去了监控单元的“保护”(或者说标记),他本身的存在,在这片暴走的遗骸能量场中,仿佛成了最显眼的靶子!那苏醒的古老意志,似乎将他视为了某种“异物”或者“窃贼”,带着无边的愤怒,如同海啸般向他碾压而来!
“呃啊!”林舟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蕴含着道则碎片的金色血液,混沌孤舟表面的裂痕瞬间扩大,几乎要彻底解体!他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这股意志碾碎,本就重伤的道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
嗡!
他混沌海中,那枚布满裂痕的道种,以及其中蕴含的混沌源核与生命火种,仿佛受到了某种终极的呼唤,自主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就是这微弱的光芒,如同在暴风雨中点亮了一座灯塔。
那狂暴碾压而来的古老意志,猛地一滞!仿佛辨认出了什么,那无边的愤怒如同潮水般退去,转而化作了一种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惊疑,有审视,有追忆,最终,化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认可与引导?
一股相对温和(但依旧强大无比)的力量,裹挟住了即将崩解的混沌孤舟与昏迷的林舟,如同温柔的大手,牵引着他们,避开最狂暴的能量乱流,朝着遗骸最深处,那波动最为核心的区域,缓缓沉去……
遗骸之外,那艘星灵议会的侦察舰,静静地悬浮在狂暴能量场的边缘,观测阵列的光芒锁定着遗骸核心,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程序化的困惑与更高的警戒级别:
“监控单元失去连接。目标个体进入超高危区域。‘遗产’波动持续异常。信息记录上传至议会中枢。申请提升该星域观测等级至‘重点关注’。建议……增派‘清理者’单位,待机。”
幽蓝的舰身缓缓转向,悄无声息地没入虚空,消失不见。只留下那片依旧在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亘古秘密即将破土而出的古神遗骸,以及在其中沉浮不定、生死未卜的林舟。
古神的最终传承?自我保护机制?还是……某种被提前触发的、应对“收割”的后手?一切的答案,似乎都隐藏在那遗骸的最深处,等待着唯一有资格触及的“混沌之子”,在生死边缘,去揭开最后的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