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上的暗流涌动，蓬丘仙岛之上，却是另一番云淡风轻。
青乾圣人端坐于悟道茶树下，轻轻一挥手，一道青色的法力便跨越万里，落在了正在西岐废墟上“清剿”残余势力的申公豹身上。
“申公豹，来蓬丘一见。”
那声音不大，却如同天道敕令，直接在申公豹的元神中响起。
申公豹浑身一颤，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对闻仲告罪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黑光，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恭敬地跪在了蓬丘仙岛的青石板上。
“弟子申公豹，拜见老师。”
“起来吧。”
青乾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说道，“封神榜，拿来。”
申公豹不敢多问，连忙从怀中取出那卷由姜子牙处“飞熊”身份得来的封神榜，双手奉上。
那封神榜，此刻在他手中，仿佛一块烙铁，烫得他心神不宁。
青乾圣人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封神榜的一角，缓缓展开。
金色的榜文，其上密密麻麻地刻着无数名字，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条在封神量劫中陨落的生魂。
青乾的目光在榜上一扫而过，最终，停在了两个熟悉的名字之上——慈航道人，惧留孙。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如此，元始师弟，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伸出手指，点在“慈航道人”和“惧留孙”的名字之上。
刹那间，两道微弱的，几乎要消散的魂魄虚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圣人之力，从封神榜中硬生生“拽”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慈航和惧留孙的魂魄，此刻神智昏沉，充满了迷茫与痛苦。
他们只记得自己在（慈航）汜水关和（惧留孙）十万大山中身陨，随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仿佛被天道法则锁定，等待着最终的敕封。
就在他们魂魄被取出的瞬间，封神榜上，那两个名字瞬间黯淡下去，而紧接着，又有两个新的名字，闪烁着金光，自动补了上来。
那是另外两名在万仙阵中陨落的截教弟子。
天道运转，丝毫不差。
“慈航，惧留孙。”
青乾圣人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他们混乱的识海中响起，瞬间让他们恢复了清明。
两位魂魄虚影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位气息渊深如海的青袍圣人，感受到那股让他们连反抗念头都无法生起的恐怖威压。
“本座乃青乾。”
青乾圣人自我介绍道，“今日将你二人魂魄取出，是想给你们一个选择。”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平淡无波：“本座可以为你们重铸肉身，让你们魂魄归位，恢复往日修为，甚至更进一步。但是，你们必须离开阐教，前往西方灵山，入我大乘佛教。”
此言一出，慈航和惧留孙的魂魄都剧烈地波动起来。
入佛教？
他们可是阐教十二金仙，是元始天尊的亲传弟子！
让他们背叛师门，投入一个刚刚成立的教派？
这……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青乾圣人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本座留给你们思考的时间。”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仿佛入定一般，不再言语。
慈航和惧留孙的魂魄在空中急速地交流着。
“师兄，这……这如何是好？背叛师门，我等将万劫不复！”
“可是……若不答应，恐怕就要魂归封神榜，永世为奴了。青乾圣人实力通天……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那是我们的师尊啊！”
“师尊……师尊他，也保不住我们了……”
就在他们天人交战，痛苦万分之际，异变陡生！
只见青乾圣人刚刚走出去的殿门，他竟然又从门口走了进来，步伐从容，神态自若，仿佛只是出去散了散步。
慈航和惧留孙的魂魄都惊呆了。
不是说……留时间考虑吗？
这前后不过一息之间，连思考都来不及啊！
青乾圣人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平淡地开口了：
“时间留了。进出门口的时间，也是时间。”
他的声音依旧淡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去佛教，本座为你二人恢复肉身魂魄。”
“不去，灰飞烟灭。连魂上封神榜的机会都没有。”
他看着那两个已经彻底呆滞的魂魄，不紧不慢地，再次问道：
“去，还是不去？”
虽然青乾是淡然说到，但这番话，却如同两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慈航和惧留孙的魂魄之上，将他们所有的大脑、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挣扎，都砸得粉碎！
这根本不是选择！这是通知！是最后通牒！
思考都不带思考的！
“去！”
“去！去去！”
两个魂魄几乎是异口同声，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一丝解脱，疯狂地喊道。
“我等遵从圣训！我等愿意去佛教！立即就去！”
青乾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一挥手，旁边一座古朴的青铜大鼎——乾坤鼎，凭空出现。
鼎内烈焰熊熊，却不是凡火，而是能炼化万物的地心离火。
青乾圣人手指连点，从东海之滨取来万年温玉，从南明火山采来离火精晶……九天息壤……八种先天灵材，被他一一投入乾坤鼎中。
“炼！”
随着他一声令下，乾坤鼎内，八宝交融，化作一滩乳白色的，充满了无尽生命气息的液体。
青乾圣人再以圣人之力，强行抹去其中所有的“天性”，只留下最纯粹的“人性”与“佛性”。
随后，他取来三光神水，将慈航和惧留孙的魂魄轻轻包裹，送入了那两具刚刚由八宝化成的，完美无瑕的肉身之内。
魂魄归位！
两道璀璨至极的光华，从乾坤鼎上冲天而起！
惧留孙和慈航，恢复了肉身！
而且，他们的修为，不仅没有跌落，反而因为青乾圣人用圣材为他们重铸肉身，比以往更加精纯，更加凝实！
两人连忙从鼎中飞出，对着青乾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五体投地。
“谢大师伯大恩！我等即刻前往西方灵山！”
他们已经从青乾圣人的话语中，听出了他与三清的关系，称呼一声“大师伯”，既是尊崇，也是彻底的臣服。
“去吧。”
青乾圣人挥了挥手，显得有些不耐烦，“我已同燃灯佛主说好，尔等皆有果位。”
“谢大师伯！”
慈航和惧留孙不敢有丝毫停留，化作两道流光，朝着西方灵山的方向，疾驰而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快！
必须立刻去！
绝不能让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师伯，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青乾圣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元始师弟，你的弟子，现在，要去当燃灯的弟子了。这盘棋，是不是越来越有趣了？”
慈航与惧留孙化作两道流光，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茫然，直奔西方灵山。
他们以为自己逃离了命运的审判，却不知，他们的选择，已在洪荒天地间，掀起了另一场更为汹涌的波澜。
元始天尊正手持拂尘，在殿中踱步，心中反复推演着封神大典上可能出现的种种变数，思考着如何为陨落的弟子们争取一线生机。
忽然，他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一闪而逝。
“是……慈航？惧留孙？”
元始天尊脸色一变，神念瞬间铺开，却只捕捉到两道远去的残影。
他眉头紧锁，掐指一算，算出的结果，却让他如遭雷击，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差点站立不稳。
“不……不可能！”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屈辱。
他看到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青乾圣人如何从封神榜中强行剥离他们的魂魄，如何用乾坤鼎为他们重铸肉身，更看到了他们最后那毫不犹豫的“去！去去！”的回应。
元始的内心，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那不是失去弟子的痛苦，而是一种被彻底羞辱的愤怒！
慈航和惧留孙，他亲手教导的十二金仙，他阐教的未来栋梁，竟然在青乾的威逼之下，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就背叛了师门，投靠了佛教！
“叛徒！
两个叛徒！”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手中的拂尘，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绞得粉碎！
“青乾！燃灯！你们好狠的手段！”
他以为青乾会杀了他们，以为他们最多是魂归封神榜，可他万万没想到，青乾会用这种方式，来打他的脸！
这不是简单的夺走，这是赤裸裸的“策反”！
这是在告诉他，元始天尊，你连自己的弟子都保不住，他们宁愿投靠外人，也不愿为你尽忠！
他的尊严，他作为玉清圣人的骄傲，在这一刻，被踩得粉碎。
他甚至能想象到，洪荒众生会如何议论他：“看，那就是元始天尊，他的弟子都跑去当和尚了！”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就在他怒火攻心之际，玉虚宫外，传来了接引和准提那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声音。
“哎呀，道友，何必如此动怒呢？慈航道人与我佛有缘，如今回归正途，乃是天大的喜事啊。”
元始天尊猛地转头，看向宫外那两个“不速之客”，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他们焚烧殆尽。
“滚！”
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杀意。接引和准讨了个没趣，却笑得更加开心，悻悻然地退回了断魂岭。
元始天尊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只觉得无尽的冰冷与孤独。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与玉虚宫的暴怒不同，碧游宫内，却是一片死寂。
通天教主正端坐于诛仙剑图之上，双目紧闭，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万仙阵的惨败，弟子们的陨落，已经让他的道心布满了裂痕。
当慈航与惧留孙的气息掠过东海时，他那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射出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
他看到了一切。
他看到了青乾的强势，看到了封神榜的无奈，更看到了慈航与惧留孙那在生死面前，毫不犹豫的选择。
通天的内心，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弟子……他们哪一个不是宁死不屈？
他们为了截教，为了他这个师尊，魂飞魄散都在所不惜。
可慈航和惧留孙呢？
他们曾经也是截教的一员，是师尊鸿钧老祖座下听道的同门！
可他们，为了活下去，为了重铸肉身，就轻易地放弃了师门，放弃了尊严。
“呵呵……呵呵呵……”
通天教主低声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那嘲讽，既是对慈航和惧留孙的，也是对元始的，更是对他自己的。
“元始师弟，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亲手教导出来的好弟子！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阐教门风！”
他忽然觉得，万仙阵的惨败，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至少，他的弟子们，是站着死的。
而元始的弟子，却是跪着生的。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青乾圣人虽然可恨，却也为他上了一课。
原来，圣人的脸面，在绝对的实力和更高级的“规则”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缓缓闭上眼睛，诛仙剑图上散发的杀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决意。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复仇而活，他还要活下去，他要亲眼看着，这个被青乾圣人搅乱的洪荒，最终会走向何方。
他要看看，那些背叛师门的人，最终，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果位”。
燃灯圣人端坐于莲台之上，看着殿外疾速飞来的两道身影，脸上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他早已收到了青乾圣人的法旨。
当慈航和惧留孙恭敬地跪在他面前，口称“拜见佛主”时，燃灯圣人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起来吧。”
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那目光，没有审视，没有轻视，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看待工具般的平静。
在燃灯的眼中，他们不是“叛徒”，也不是“新弟子”，他们只是青乾圣人送来的“零件”。
是完善大乘佛教体系，填补空缺，并向外界展示“宽宏大量”和“吸引力”的，两枚重要的棋子。
“从今日起，你二人，便是我灵山菩萨。”燃灯圣人的声音，响彻大殿，“慈航，你慈悲为怀，可号‘观音’，主世间救苦之事。
惧留孙，你入释，可号‘惧留孙佛’，为过去之佛。”
“谢佛主！”
慈航，不，现在应该叫观音菩萨了，她和惧留孙，也就是惧留孙佛，再次叩首。
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对青乾圣人的敬畏，和对燃灯佛主的感激。
他们以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迎来了新生。
他们却不知道，在昆仑山，在金鳌岛，在他们的师尊心中，他们已经不再是“慈航”和“惧留孙”，而是两个永远无法洗刷耻辱的符号。
他们的选择，不仅没有为自己赢得尊严，反而，成了压垮他们师门道心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