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侯府千金外传
暮春的风总带着点黏腻的暖意,吹得永宁侯府后花园的芍药开得愈发张扬,粉的像揉碎了朝霞,白的似浸软了月光,连带着廊下挂着的鹦鹉都懒怠开口,只歪着脑袋啄食食盒里的松子。沈清沅捏着枚莹白的玉棋子,指尖在棋盘上悬了半盏茶的功夫,终究是没落在预想的位置——倒不是棋艺不精,实在是对面坐着的户部尚书夫人王氏,那眼神比檐角的琉璃瓦还要亮,直勾勾盯着她腕上那只绞丝银镯,里头的心思几乎要溢出来。
“清沅丫头这镯子倒是别致,”王氏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想去碰,又在半空堪堪收住,只干笑着打圆场,“瞧这纹路,莫不是前朝内造的手艺?听说那时候的银匠最会在细处下功夫,一根银丝能绞出十二种花样呢。”
沈清沅指尖轻轻一旋,银镯撞在描金茶托上,发出清脆的“叮”声,恰好打断了王氏的话头。她抬眼时,眼底已盛了恰到好处的笑意,既不疏远也不过分热络:“夫人好眼力,这镯子是前几日收拾母亲旧物时找着的,瞧着样式旧了,本想让银楼重新熔了打只新的,倒是让夫人见笑了。”
这话半真半假。旧物是真,想熔了是假——这镯子内侧刻着极小的“云记”二字,正是三年前她在江南救下的那位银匠所制,而那位银匠,如今已是京城最大银庄“汇通号”的幕后东家。王氏突然提这个,绝不会是单纯夸镯子好看。
果不其然,王氏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话锋却猛地转了向:“说起来,前儿个去给太后请安,倒是听见宫里人说,最近京里的粮价涨得厉害,连带着咱们这些官眷的月例银子,都像是缩水了似的。”她放下茶盏时,动作重了些,青瓷茶盏与茶盘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听说清沅丫头与汇通号的东家相熟?不如帮咱们问问,这银子的行情,到底还能不能稳得住?”
沈清沅心里“咯噔”一下。粮价上涨是真,可京中粮商大多被几位勋贵把持,户部本该监管粮价,王氏作为户部尚书的夫人,不找自家夫君问,反倒来问她一个侯府小姐,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指尖摩挲着玉棋子上的冰凉,面上却依旧笑得坦荡:“夫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哪懂什么银子行情?汇通号的东家虽有过一面之缘,可人家是做正经生意的,总不能因为我一句话,就改变市价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青黛略带慌张的声音:“小姐!不好了,前院来了位御史大人,说是要找侯爷问话,还提了……提了汇通号的名字!”
王氏的眼睛瞬间亮了,端着茶盏的手都稳了不少,嘴角那抹笑意再也藏不住:“哟,这可真是巧了,刚说着汇通号,御史大人就上门了。清沅丫头,你说这会不会是……”
沈清沅没等她说完,就缓缓站起身。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软缎长裙,裙摆上绣着几枝淡青色的兰草,走动时裙摆轻扬,倒像是有兰香随着步子散开。她没有看王氏那副看热闹的模样,只对青黛温声道:“慌什么?御史大人找侯爷问话,是朝廷正事,咱们做内眷的,安安静静待在后院就是。”
可青黛却急得眼圈都红了,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不是的小姐!那御史大人说……说汇通号私藏官银,还说……还说您前几日去汇通号,是给他们通风报信!”
这话一出,王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下茶盏慢悠悠道:“哎呀,这可就不好办了。清沅丫头,你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就跟这些朝堂上的事扯上关系了?要是传出去,别说将来议亲了,怕是连永宁侯府的名声,都要受影响呢。”
沈清沅这才转头看向王氏,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却多了几分清明:“夫人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不过我倒觉得,名声这东西,不是靠别人说的,是靠自己做的。就像夫人今日来我院子里,说是赏花,可自始至终,您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我这镯子,也没问过一句这芍药开得好不好——您说,要是传出去,别人会不会以为,户部尚书夫人,是来我侯府探听消息的呢?”
王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你……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不过是关心你,你倒反过来诬陷我!”
“我可没诬陷您,”沈清沅轻轻拨了拨鬓边的碎发,语气依旧平静,“您要是真关心我,就不会在御史大人上门的时候,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您要是真关心侯府名声,就该想想,为什么御史大人早不找,晚不找,偏偏在您来我院子的时候找过来——难道您就不怕,别人说这是户部尚书故意安排的,想借御史的手,给侯府泼脏水?”
王氏被她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今日来,本是受了自家夫君的嘱咐,想从沈清沅嘴里套出汇通号的底细,顺便看看能不能挑拨几句,让御史弹劾永宁侯的时候,多些“证据”。可没想到,这丫头年纪不大,嘴皮子却这么厉害,几句话就把矛头引到了她和户部尚书身上。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了脚步声,这次却比刚才沉稳得多,伴随着永宁侯沈毅爽朗的声音:“清沅,前厅有客人,你过来陪陪。”
沈清沅应了一声,对王氏微微颔首,转身就跟着青黛往前院走。走过回廊时,青黛还在小声嘀咕:“小姐,您刚才怎么一点都不慌啊?我还以为……”
“以为我会被吓得哭鼻子?”沈清沅笑着回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傻丫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你想啊,御史大人要是真有证据,早就直接拿人了,哪会只来问话?他们不过是想诈一诈,看看咱们侯府会不会露怯。”
说话间,已经到了前厅门口。沈清沅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就看见厅中坐着三位客人:一位是穿着绯色官袍的御史周大人,一位是穿着藏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位……竟是她前几日刚见过的汇通号东家,苏云舟。
永宁侯沈毅见她进来,连忙招手:“清沅,快过来见过周大人和苏东家。”
沈清沅依言走上前,屈膝行礼:“见过周大人,见过苏东家。”
周大人放下茶盏,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语气严肃:“沈小姐不必多礼。今日老夫前来,是想问沈小姐一件事——三日前,你是否去过汇通号?”
“是,”沈清沅坦然承认,“那日我去汇通号,是想将母亲留下的一些旧首饰当了,换些银子,捐给城郊的粥棚。”
周大人眉头一皱:“哦?沈小姐既有心做善事,为何不直接从侯府支取银子,反倒要去当铺当首饰?”
“父亲为官清廉,侯府的用度一向拮据,”沈清沅垂着眼帘,声音柔和却坚定,“我身为侯府小姐,岂能因为自己想做善事,就加重家里的负担?用母亲的旧首饰换银子,既不占侯府的便宜,也能了却我的心愿,何乐而不为?”
这话滴水不漏,周大人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坐在一旁的苏云舟却突然开口,声音温润:“周大人,那日沈小姐确实是来当首饰的。不仅如此,她还叮嘱我,若是粥棚的粮食不够,汇通号可以先垫付一些,等日后有了银子再还。苏某赔付沈小姐的仁心,便答应了。”
周大人转头看向苏云舟,语气依旧严厉:“苏东家,那你可敢说,汇通号没有私藏官银?近日京中粮价上涨,有人举报说,是你们这些银庄故意囤积银子,抬高粮价,你作何解释?”
苏云舟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双手递到周大人面前:“周大人明鉴,汇通号的账目一向清楚,每一笔收支都有记录,绝无私藏官银之事。至于粮价上涨,苏某也略有耳闻,据说乃是几位粮商故意囤积粮食所致,与银庄无关。这本账册,还请周大人过目。”
周大人接过账册,翻开仔细查看。沈清沅站在一旁,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坐在角落的那位藏青色锦袍男子,只见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心里一动,这男子的穿着虽不张扬,可腰间系着的玉带,却是只有亲王才能佩戴的蟒纹玉带——难道他是……
没等她细想,周大人已经看完了账册,脸色缓和了不少:“苏东家,账册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关于粮商囤积粮食之事,你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的,”苏云舟微微一笑,“苏某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京中最大的几家粮商,近日都从南方运来了大批粮食,却全都囤积在城外的粮仓里,不肯出售。苏某这里有他们的运粮记录,还有粮仓的地址,还请周大人派人核实。”
说着,他又取出一张纸,递给周大人。周大人看了之后,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这些粮商竟敢如此大胆,不顾百姓死活,囤积居奇!老夫这就上奏朝廷,弹劾他们!”
说完,他站起身,对永宁侯拱了拱手:“沈侯,今日之事,是老夫误会了。还望沈侯和沈小姐不要见怪。老夫这就回府写奏折,告辞!”
永宁侯连忙起身相送:“周大人客气了,查清真相乃是好事,何来见怪之说?周大人慢走。”
等周大人走后,那位藏青色锦袍男子才缓缓站起身,走到沈清沅面前,笑着道:“早就听说永宁侯府的千金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王……哦不,在下今日能看到这场好戏,倒是托了沈小姐的福。”
沈清沅这才确定,眼前之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弟弟,瑞王。她连忙屈膝行礼:“民女沈清沅,见过瑞王殿下。方才不知是殿下,多有失礼,还望殿下恕罪。”
瑞王笑着扶起她:“沈小姐不必多礼。今日之事,多亏了你和苏东家机智,否则,周大人怕是真要被那些粮商蒙骗,错怪了永宁侯府。”他顿了顿,又道,“不过,那些粮商背后,怕是有人撑腰,否则他们也不敢如此大胆。沈小姐日后行事,还需多加小心。”
沈清沅心中一暖,瑞王这话,分明是在提醒她。她微微颔首:“多谢殿下提醒,民女记下了。”
永宁侯见状,连忙邀请瑞王和苏云舟坐下,又让丫鬟重新上茶。瑞王端着茶盏,目光落在沈清沅身上,笑着道:“沈小姐,本王听说你不仅聪慧,棋艺也十分高超?改日有空,不知可否与本王对弈一局?”
沈清沅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殿下抬爱,民女不敢不从。若是殿下有空,随时可以来侯府,民女定当奉陪。”
瑞王哈哈一笑:“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天色不早,本王也该回府了。沈侯,苏东家,沈小姐,告辞!”
送走瑞王和苏云舟后,永宁侯看着沈清沅,眼中满是欣慰:“清沅,今日多亏了你。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慌了手脚,哪还能应对得如此从容?”
沈清沅笑着摇摇头:“父亲过奖了。女儿不过是运气好,恰好知道一些事情罢了。倒是那些粮商,这次怕是要倒霉了。”
永宁侯点点头,神色却严肃起来:“你说得对。不过,瑞王今日特意前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看这场好戏。他之前一直闭门不出,如今突然露面,还插手粮价之事,怕是有自己的打算。你日后与他相处,一定要多加留意,不可大意。”
沈清沅明白父亲的意思,瑞王虽看似闲散,可在朝中的势力却不容小觑。今日他出手帮了侯府和汇通号,或许是想拉拢他们,或许是有其他的目的。她轻轻点头:“父亲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父女俩正说着话,青黛突然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小姐,刚才王氏夫人从后院走了,走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沈清沅和永宁侯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沈清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想给咱们挖坑,也得看看咱们会不会跳进去。这次不过是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咱们侯府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身上,给她那身月白色的长裙镀上了一层金边。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芍药的清香,也带来了属于沈清沅的,又一个充满挑战却也充满希望的日子。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阴谋和算计等着她,可她并不害怕。因为她不仅有疼爱她的父亲,有忠心耿耿的丫鬟,还有那些愿意帮助她的朋友。只要她保持清醒的头脑,用智慧和勇气去面对一切,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而此刻,远在皇宫深处的御书房里,当今圣上正拿着瑞王送来的奏折,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你说,永宁侯府的那个丫头,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太监总管连忙躬身道:“陛下英明。沈小姐聪慧过人,又有仁心,确实是难得的好姑娘。”
圣上微微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瑞王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那些囤积粮食的粮商,早就该收拾了。传朕的旨意,命户部和刑部联合调查,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百姓一个交代。另外,告诉瑞王,就说朕知道了他的心意,让他好好干。”
“是,老奴遵旨。”太监总管躬身退下。
御书房里只剩下圣上一人,他看着奏折上关于沈清沅的描述,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朕的公主,也能有沈丫头这般聪慧就好了。”
而此刻的永宁侯府,沈清沅还不知道,她今日的表现,已经被记在了圣上的心里。她正和青黛一起,在后院挑选新鲜的芍药,准备送给城郊粥棚的孩子们。阳光正好,花香袭人,她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就像这暮春时节最明媚的一道光,照亮了自己的人生,也照亮了身边所有人的希望。
夜色渐浓,京城里的喧嚣渐渐平息。汇通号的密室里,苏云舟正对着一张地图,仔细研究着什么。他的贴身护卫走进来,躬身道:“东家,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派人盯着那些粮商的粮仓了。另外,户部和刑部的人,已经开始调查了。”
苏云舟点点头,目光依旧落在地图上:“好。你再派人去查一下,那些粮商背后,到底是谁在撑腰。记住,一定要小心,不可打草惊蛇。”
“是,属下明白。”护卫躬身退下。
苏云舟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夜空,眼底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这次调查粮商之事,只是一个开始。京城里的局势,就像一张复杂的网,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沈清沅,就像是这张网中的一颗明珠,不仅照亮了自己,也让他看到了打破这张网的希望。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沈清沅,保护好永宁侯府,也保护好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汇通号。他相信,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在这复杂的局势中,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而在户部尚书府里,王氏正对着户部尚书李大人发脾气:“你说你,让我去侯府探消息,结果倒好,不仅没探到什么,还被那丫头当众噎了一顿!现在倒好,御史大人不仅没弹劾到永宁侯,反而去查那些粮商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李大人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够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谁知道那沈清沅如此难缠,还有苏云舟那个老狐狸,竟然早就准备好了证据!这次是咱么失算了,不过,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阴鸷:“那些粮商背后的人,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