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
陈阳还在睡梦中，突然感觉被子被人猛地掀开，一阵凉意袭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宋思槿已然站在床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利落的深灰色职业套装，衬得身形挺拔飒爽，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的锁骨线条，整个人透着一股干练的气息。
“起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红唇微启，“陪我去公司。”
陈阳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睡意：“今天周末……思槿，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个懒觉……”
“所以才要你陪。”宋思槿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不由分说地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将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别磨蹭，给你十分钟洗漱换衣服。”
陈阳无奈地坐起身，头发乱糟糟的。
他抬起头，带着几分困惑看向站在床边的宋思槿，这才发现她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眼线微微上挑，勾勒出那双杏眼的凌厉轮廓，唇上的口红是饱和度极高的正红色，更添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为什么非要我去不可？”他揉了揉额角，试图驱散最后的睡意，不解地问道。
宋思槿忽然俯下身，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的床垫上，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她那带着浓郁玫瑰香气的红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一丝蛊惑低声说道：“因为……我想让你陪。”
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钻入鼻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气。陈阳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却被她一把拉住睡衣的领口。
“别躲。”她轻笑出声，指尖在他胸口画了个圈，语气带着点撒娇，又带着点控诉，“就当是……补偿我昨天因为你那本结婚证而受伤的脆弱心灵。”
陈阳看着她这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深知她的脾气，知道今天这趟是躲不过去了，只得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你赢了。给我五分钟。”
宋思槿这才满意地直起身，走出房间，留下一句：“穿那套深蓝色西装，就是我去年送你生日的那套。”
五分钟后，陈阳洗漱完毕，换上她指定的西装。镜中的自己白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剪裁得体，衬得肩宽腰窄，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楼下，宋思槿已经简单准备好了早餐：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单面煎的太阳蛋，以及两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她坐在餐桌前，双腿优雅地交叠，正低头快速浏览着平板电脑上的工作邮件，指尖在屏幕上轻点，神情专注。
“吃快点。”她头也不抬地说，“九点前要到公司，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谈。”
陈阳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拿起属于他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口，浓郁的苦涩感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你今天到底要谈什么重要的项目？周末都不能休息。”
宋思槿这才抬头，轻轻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用完这顿简单的早餐，两人一同出门。
院外，宋思槿那辆极为醒目的红色保时捷911已经停在路边，流畅的车身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开车。”她将钥匙抛给陈阳，自己则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陈阳接过钥匙，绕到驾驶座。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香水混合的气息，座椅调节得恰到好处，显然是宋思槿提前设置好的。
保时捷驶出老城区，融入周末清晨的车流。
宋思槿打开车窗，让风吹乱她的发丝。她侧头看向陈阳，阳光在他的侧脸投下细密的阴影，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
“你知道吗？”她突然说，“你穿西装的样子特别好看。”
陈阳轻笑：“你送我西装的时候就这么说过。”
“那不一样。”宋思槿伸手替他理了理领带，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喉结，“那时候你只是室友，现在……”
“现在是什么？”陈阳瞥了她一眼，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宋思槿收回手，将目光转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淡淡说道：“现在……你是别人的丈夫。”
车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回响。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栋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前。
周末的写字楼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保安和保洁人员在忙碌。
电梯直达顶层，宋思槿的办公室宽敞明亮，
落地窗外是整个燕京的城市景观。
室内，黑色的真皮沙发，红木办公桌，墙上挂着几幅现代艺术画作，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品位。
“随便坐，就当在自己家。”宋思槿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露出里面的白色丝质衬衫，腰肢纤细，“咖啡还是茶？”
“茶吧。”陈阳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放在茶几上的商业杂志翻看。
宋思槿按下内线电话：“两杯龙井。”
很快，一位穿着得体、举止干练的女秘书便送来了泡好的龙井茶和几样精致的中式茶点。
宋思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开始专注地处理桌上堆积的文件，时而快速签名，时而凝眉思索。
陈阳则舒适地陷在真皮沙发里，随手拿起一本放在茶几上的财经杂志翻看，偶尔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两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只是偶尔会抬起眼，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各自移开，气氛竟出奇地和谐宁静。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整个房间镀上一层金色。
陈阳抬头时，看到宋思槿专注工作的侧脸，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红唇微微抿起，显得格外认真。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刚搬进小洋楼时的情景。那时的宋思槿还是个部门经理，为了做出成绩，经常加班到深夜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来，有时累得直接在沙发上睡着。是他一次次把她抱回房间，给她盖好被子。
时间过得真快。
“看我干什么？”宋思槿突然抬头，捕捉到他的目光。
陈阳笑了笑，坦然地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你以前经常加班，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
宋思槿明显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神色，随即也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怀念和戏谑：“是啊，那时候……你可没少趁机占我便宜。”
“我那是好心，怕你着凉。”陈阳无奈地辩解。
“是吗？”她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他面前，再次以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探究，“那现在呢？现在……还有那份单纯的好心吗？”
陈阳刚要回答，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宋总，日方的代表提前到了。”秘书清晰恭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思槿皱了皱眉，迅速恢复了职场女强人的姿态：“带他们去会议室，我马上到。”
她转向陈阳，伸出手：“走吧，陪我见客户。”
陈阳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杂志，站起身：“思槿，我真的不懂你们商业上的谈判。”
“没关系。”宋思槿狡黠地眨眨眼，“你不需要懂那些复杂的条款。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坐在我旁边，在我看向你的时候，配合地点点头，给我一点底气就行。”
会议室里，五名日方代表已经就座。
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头发花白，眼神锐利，透着一股久经商场的精明与沉稳。他的身旁，坐着几位看起来同样干练的年轻高管和一名专业的翻译人员。
“山本社长，抱歉让您久等了。”宋思槿用流利的日语问候，姿态优雅而不失强势。
山本社长起身与她握手，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地落在了跟随在她身后的陈阳身上：“宋女士，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特别顾问，陈阳教授。”宋思槿微笑着介绍，语气自然地强调了“教授”二字，似乎陈阳的出现再合理不过。
陈阳面带微笑，礼貌地朝对方点头致意，用清晰而标准的日语说了句“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谈判随即开始，双方就一个涉及新能源技术的合作项目，围绕核心技术转让条款和未来市场份额的分配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会议室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
陈阳安静地坐在宋思槿身旁，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将每个人的微表情和语气变化尽收眼底。
日方在核心电池技术转让上寸步不让，谈判一度陷入僵局。
“宋女士，”山本社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带着不容商榷的坚决，“我们的多层固态电池技术，是整个研发团队耗费了整整十年心血才取得的成果，拥有上百项核心专利。这绝非普通的商业合作，不可能轻易进行转让授权。”
宋思槿眉头微蹙，正待组织语言进行反驳，陈阳却突然在桌面下，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臂。
“怎么了？”她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询问。
陈阳凑近她耳边，用气音快速而清晰地说道：“注意看，山本社长右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道明显的戒痕，但他现在并没有佩戴婚戒，推测可能是近期离异，情绪或许不稳。而且，他在这半小时内，已经不自觉看了三次手表，说明他内心焦急，可能赶时间，或者后面另有安排。”
他顿了顿，给出建议，“可以试着暂时抛开技术条款，从家庭、从人才培养的长期角度切入，或许能给他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宋思槿惊讶地扭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随即便领会了他的意图。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面向山本社长时，脸上的表情和语气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山本社长，”她语气诚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听说令爱正在东京大学攻读新能源材料相关的专业？真是虎父无犬女。我在想，如果这次我们的合作能够顺利达成，或许未来，我们可以为令爱提供来华夏顶尖实验室实习的机会，我们会联系最好的导师资源，全力培养她。”
山本社长明显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带着几分警惕和意外：“宋女士，你调查我的家庭？”
“不，您误会了。”宋思槿露出一个真诚而友善的微笑，“这只是作为未来潜在的、希望建立长期信任的合作伙伴，我们对伙伴家人表达的一份善意和关心。”
陈阳适时地补充：“山本社长，华夏有句古老的谚语，叫做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再先进的技术，也终会有更新换代、被超越的一天。但人才的培养，文化的交流，思想的碰撞，其价值是永恒且无法估量的。如果我们的合作，不仅仅局限于商业利益的交换，更能促进两国年轻一代在尖端科技领域的深入交流与共同成长，为未来播下希望的种子，您不觉得，这样的合作会更有意义，也更具前瞻性吗？”
山本社长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陈阳平静的脸上和宋思槿真诚的微笑之间来回移动，紧绷的神情渐渐松弛下来。
突然，他露出了今天谈判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陈教授说得很有道理，充满了东方的智慧。”
他转向宋思槿，态度明显软化，“关于技术转让的具体比例和授权方式，我想……我们可以本着培养未来人才、促进长期交流的精神，再深入地、坦诚地谈一谈。”
谈判气氛瞬间缓和。
两个小时后，双方顺利达成了初步合作协议，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握手言欢，彼此的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
宋思槿签完最后一份备忘录文件，放下笔，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那笑意从眼底漫出来，藏都藏不住。
送走日方代表，她转身，几乎是带着一阵香风，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站在原地的陈阳，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感激：“你太棒了！陈阳！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陈阳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鼻尖萦绕着她发丝的香气，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心跳声清晰可闻。
“我只是观察了一下细节。”他轻声道，双手绅士地虚扶在她腰间，没有真的搂上去，保持着礼貌的界限。
宋思槿退后一步，眼睛亮晶晶的：不，你不明白！你那个关于他女儿和人才培养的角度，简直是神来之笔！直接击中了要害！”
她兴奋地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往办公室外走，“走！今天必须好好庆祝！我请你吃大餐，地方随你挑！”
离开公司时，夕阳已经西沉，天边铺满了绚烂的晚霞。
宋思槿没有直接去餐厅，而是开车带陈阳来到了城市边缘一处地势较高的僻静观景台。
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燕京的夜景，万家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我每次签下特别重要、特别艰难的大单之后，都会一个人来这里待一会儿。”她靠在栏杆上，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在这里，看着这片由无数梦想和汗水构筑起来的繁华，提醒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一路走到今天。”
陈阳安静地站在她身旁，没有说话，只是和她一起，默默注视着脚下这片浩瀚的都市星海。
宋思槿突然转过身，在朦胧的夜色和远处灯光的映衬下，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精明和算计的杏眼里，此刻竟带着一种少见的忐忑和小心翼翼的期待：“陈阳，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李曌旭，没有那本结婚证，你会……会考虑和我在一起吗？”
陈阳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诚实地说：“我不知道，思槿。人生没有如果，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宋思槿听了他的回答，却反而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苦涩，还有一丝了悟：“至少……你没选择用花言巧语来骗我。”她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意味，“这就够了。”
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清晰。陈阳没有躲开，任由她的手指描摹着自己的轮廓。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有时候，尤其是在像现在这样，感到疲惫和孤独的时候……我真希望时光能够倒流，你还是那个整天窝在古玩店里，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对着那些瓶瓶罐罐和旧书字画，就能自得其乐的穷教授。”
“为什么？”陈阳低声问，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了。
“因为那样的话，”她的声音几乎融入夜风，“或许……你就只是那个会在我累极睡着时，把我抱回房间，细心替我盖好被子的陈阳。”
说完，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随即退开，转身走向电梯口，背影显得格外孤独又倔强。
陈阳站在原地，唇上还残留着她口红的香气。
“欠你一顿饭！”宋思槿的声音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