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三亚的星空格外璀璨。
陈阳独自坐在别墅客房的阳台上,手中捧着那本泛黄的《玄阴录》,月光洒在书页上,将那些古老的文字映得微微发亮。
海风轻拂,带着咸湿的气息。
陈阳的白发在风中轻轻飘动,镜片后的双眼专注地扫过每一行文字。
突然,他的耳朵微微一动:极细微的破空声从远处传来。
“嗖!”
纱窗被穿透的瞬间,三寸长的柳叶镖已经钉在床头柜上,红缨尾穗还在微微震颤。
陈阳合上书走向前,发现镖上系着素白信笺。
展开时,几行力透纸背的毛笔字跃入眼帘:
「陈掌门亲启:
冒昧打扰,实非得已。
事关天下苍生安危,玄门气运流转,不容延误。
明日辰时,于东南方三海里外孤岛“观海台”相见。恳请陈掌门务必拨冗赴约,详情面陈。
天武学院 李唐 敬上」
信纸的背面,还有一行用更细的笔触写下的小字,墨色略深,仿佛书写者在此处多有沉吟:
「妻血咒虽解,然因果丝线未断。」
“李唐?”陈阳眉头微蹙。
这位天武学院的院长,当代“四大宗师”之一,号称“国防二校”的传奇人物,拥有极高声望和影响力。他为何会突然以这种方式找上自己?而且,他竟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自己下榻的别墅?
轻抚信纸时,能感受到纸上残留的一丝真气,那是李唐的“剑气留痕”,既是身份证明,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窗外,海浪拍岸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
陈阳沉默片刻,掏出打火机,烧掉信笺,看着它化为灰烬。
“多事之秋啊……”他轻声叹息。
……
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海平面尽头透出鱼肚白的微光。
陈阳早早起床,简单用了别墅管家准备的清淡早餐。
在餐厅里,他对着刚刚下楼、还带着惺忪睡意的四位女士,语气平静地交代:“我今天上午要出去见个朋友,谈点事情。”
“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我们认识吗?”沈秋庭立刻清醒过来,叉着腰,像个小管家婆一样率先发问,大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好奇。
宋思槿优雅地端起一杯咖啡,眯起那双漂亮的杏仁眼,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去哪见?约的几点?”
“需要法律援助吗?”周知推了推眼镜。
徐书雁则转身从厨房拿出一个准备好的保温杯,递到他手里,轻声叮嘱:“自己调的姜茶,暖胃驱寒,海边风大,带着吧。”
陈阳接过带着温热的保温杯,心中微暖,对着她们安抚地笑了笑:“放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只是聊些学术上的事情,不用担心。”
道别后,陈阳独自搭乘出租车,沿着风景如画的海岸线公路行驶。
最终,出租车在一处远离旅游区、显得格外僻静荒凉的小海湾停下。
付完车钱,出租车绝尘而去。
陈阳走到一处无人礁石后方,目光投向远方。
只见碧波万顷的大海之中,一座孤零零的岛屿伏在海面之上。
岛屿最高处,隐约可见一座古朴的八角凉亭,那便是“观海台”。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悄然流转,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微微扭曲了一下。
随着他脚尖在细腻的沙滩上轻轻一点,整个人飘然而起,下一瞬,已然落在涌动的海浪之上。
凭借着精妙绝伦的真气控制,踏着起伏的浪尖,向着那座孤岛疾速掠去。
陈阳的身形在蔚蓝的海面上留下一串转瞬即逝浅浅的涟漪,迅捷而优雅。
几只早起的海鸥在他头顶盘旋鸣叫,似乎在为这位不速之客引路,又像是在惊叹这超凡脱俗的身法。
观海台所在的岛屿并不大,但地势陡峭,植被茂密。
陈阳轻易地找到了通往山顶的石阶,拾级而上。
凉亭建在岛屿最高处的悬崖边,由八根斑驳的石柱支撑,飞檐翘角,造型古朴。
亭中的石桌上,一套紫砂茶具已然摆好,一壶茶正冒着袅袅的白气,茶香清幽,随风飘散。
陈阳刚踏上最后一级石阶,脚步落在亭外的青石板上,亭中就传来了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
“陈掌门好俊的轻功!这‘踏浪无痕’,借水之势,御气而行,举重若轻的境界,李某怕是已有二十余年未曾亲眼得见了。诡道仙前辈的独门绝学,果然名不虚传。”
石桌旁,一位身着灰色中山装的老者正襟危坐。
此人约莫六十出头,面容清癯,双目如电,太阳穴微微隆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膝上,整个人像柄出鞘的利剑。
“李校长过奖。”陈阳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玄门晚辈礼,态度不卑不亢。
李唐起身,同样抱拳还礼,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的干脆。
他伸手示意对面的石凳:“陈掌门,请坐。”
两人相对而坐。
李唐亲自执壶,为陈阳斟茶。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滚烫的茶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白瓷杯中,七分满,滴水不溅。显示出其对力量控制已臻半步地仙境界之上。
茶汤金黄透亮,香气清幽。
“武夷山大红袍,三十年陈。”李唐将茶杯推至陈阳面前,“陈掌门尝尝。”
陈阳双手接过,先观色,再闻香,最后轻抿一口,赞叹道:“好茶!岩骨花香,韵味深沉,回甘绵长,齿颊留香,确是难得的珍品。”
“令师诡道仙前辈,当年亦是茶道大家,品味独到。”李唐忽然说道,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追忆,“记得三十余年前,蜀山金顶论剑之后,我有幸与他于峨眉后山煮雪烹茶,共饮一壶‘峨眉雪芽’,论道三日,受益匪浅。彼时风采,至今难忘。”
陈阳心头微动,握着茶杯的手指稍稍收紧。师父生前确实嗜茶,也常云游四海,结交各路奇人,但他从未向自己提起过与这位显赫的李唐院长有过如此交集。李唐此刻提及,是单纯的叙旧,还是别有深意?
海风穿过八角亭,带来远处隐约的渔歌号子,更显得此地空旷寂寥。
两人一时沉默,各自品茶,仿佛真的只是两位忘年交,在这海外仙山般的孤岛上,只为这一壶好茶而来。
良久,李唐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陈阳,忽然问了一个看似随意的问题:“陈掌门游历天下,见识广博,以你观之,当今偌大玄门,英才辈出,各方豪杰,谁可称得上是真正的英雄?”
陈阳沉吟片刻,谨慎地列举了几位声名赫赫的人物:“武当当代七子,剑术通玄,已得真武精髓,为人正直。少林大神僧,佛法与武功俱已臻至合道境界,德高望重。峨眉掌门静玄师太,一手‘玉女素心剑’出神入化,独步天下。还有蜀山那位避世多年的陆地神仙道玄真人……皆是当世顶尖的人物。”
李唐听罢,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武当七子,固然剑术高超,却终究困于门户之见,难脱道统藩篱。少林五大神僧,佛法精深,武功盖世,却囿于清规戒律,不愿过多涉足红尘纷扰。静玄师太性情刚烈,宁折不弯,此虽可敬,然过刚易折,非长久之道。至于道玄真人……唉,一心追求仙道,早已不问世事,于这人间疾苦,又能顾及几分?此辈虽强,却皆非李某心中能担得起‘真英雄’三字者。”
“那依前辈之见?”陈阳顺着他的话问道,想听听这位大宗师究竟是何标准。
“英雄者,当胸怀天下,心系苍生安危,不以一己之私为念,不以门派之见为界。”
李唐目光如炬。
有能力,更有担当!有魄力,更有智慧!如陈掌门这般,身负惊天艺业,却甘于隐匿市井,教书育人,看似平凡,实则心怀大义,关键时刻能为常人所不能为,忍常人所不能忍,此等心性修为,方为真英雄!”
陈阳闻言,不由得失笑,放下茶盏:“前辈实在是谬赞过甚了。陈某不过是一介普通的教书匠,偶尔涉足古玩行当糊口,安分守己,但求问心无愧而已。何德何能,敢当得起‘英雄’二字?前辈此言,折煞我了。”
“教书匠?古玩商?”李唐轻轻哼笑一声,“一个普通的教书匠,能引地仙之力,能退黑白无常?能拒李家荣华富贵?陈掌门,你这般心性、这般定力、这般实力,李某纵横一生,所见之人如过江之鲫,却也堪称平生仅见。”
陈阳放下茶盏:“前辈今日找我,总不会专程来夸人?”
李唐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陈掌门学贯古今,精通玄理,不知你如何看待这‘庙堂’与‘江湖’之间的关系?”
陈阳略一思索,斟词酌句地回答:“庙堂之高,忧其民;江湖之远,忧其君。看似相隔甚远,实则本为一体,犹如阴阳,相辅相成。正如我们眼前这杯茶。”
说着,他端起茶杯示意。
“这清澈的茶水,如同庙堂,是根基,是秩序。这沉浮的茶叶,如同江湖,是活力,是变数。水无叶则寡淡,叶无水则枯寂,二者缺一不可,方能成就这一杯香茗。”
“妙喻!精辟!”李唐抚掌赞赏,眼中闪过真正的激赏之色。
“然观当今之世,江湖各大门派、世家,大多固步自封,各自为政,或争名夺利,或闭门造车。而庙堂之力,虽有雷霆万钧之势,却往往难以真正触及这些盘根错节的隐秘角落。以致于血雨阁这等杀手组织横行无忌,酆都城在幽冥之地兴风作浪,‘八野’中人亦正亦邪……长此以往,绝非苍生之福。”
陈阳听出弦外之音:“前辈的意思是……想要整合江湖势力,归于庙堂号令?”
“不,非也。”李唐果断摇头,“江湖如海,浩瀚无边,自有其运行规律。强求一统,犹如逆水行舟,非但不能如愿,反而会激起更大的反弹,失去其本真的活力与多样性。李某所思所想,并非吞并或统治,而是希望能搭建一座桥梁,一座能够让庙堂与江湖之间,增加理解、减少误会、在关乎天下大势的关键时刻能够同心协力的桥梁。”
说着,李唐取出了一个看似朴实无华却散发着淡淡檀香气的紫檀木匣子,郑重地推到陈阳面前。
打开匣盖,里面衬着明黄色的丝绸,上面静静躺着一枚非金非玉、雕刻着复杂云纹与“天武”二字的令牌。
“此乃我天武学院最高等级的‘客卿令’。”李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持此令者,位同副院长,可自由出入学院所有禁地,查阅核心典籍,参与学院所有关乎天下安危的重大决策,并可调动学院部分资源。今日,李某谨代表天武学院,乃至代表身后无数期盼天下靖平的同道,恳请陈掌门收下此令。”
陈阳的目光在那枚分量沉重的令牌上停留片刻,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垂下眼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淡然道:“前辈厚爱,陈某心领。但恕我直言,陈某生性散漫,闲云野鹤惯了,受不得约束,更无意卷入任何形式的纷争与权力格局。恐怕……要辜负前辈的期望了。”
“陈掌门不必急着拒绝。”
李唐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这枚令牌,并非枷锁,也无需你承担任何强制性的义务。它只是一个身份的信物,一个交流的渠道。只为方便你我,以及志同道合之士,在武学、道法之上互相切磋印证,在必要之时,能够互通声气,仅此而已。”
亭中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崖壁,发出永恒的轰鸣。
茶香袅袅,在两人之间盘旋。
陈阳忽然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李唐,直截了当地问道:“前辈,抛开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您今日找我,究竟想要什么?”
李唐沉默片刻,目光越过陈阳,望向远处的海平线,眼神忽然变得深邃而沉重,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种无法避免的宿命。
“陈掌门,你可信天命?”李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陈阳微微皱眉,对于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天命玄奥,渺不可知。我辈修道之人,但尽人事,各安天命。”
李唐没有再追问,而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面造型古朴、边缘刻满神秘符文的青铜镜。
镜面并非光滑如常,而是像幽深的潭水,泛着幽幽的蓝色光芒。
“此镜,名为‘窥天’。”李唐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凝重,“乃是我年轻时,在川渝深山处的‘仙道时光殿’中,九死一生所得。”
随即,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精纯至极的真元,轻轻点在那如水波般的镜面之上。
霎时间,平静的镜面剧烈地荡漾起来!
紧接着,无数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从中飞速闪过……
五道粗壮如龙、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死寂与不祥气息的黑气,从五座风格迥异却同样古老恢弘的巨大陵墓中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它们在天空中疯狂地交织、缠绕,最终凝聚成一张巨大无比、面目狰狞、獠牙外露的恐怖鬼脸,那双空洞的眼眶俯视着大地,充满了毁灭与贪婪。
鬼脸之下,是宛如末日的景象:现代化的城市陷入一片火海,高楼坍塌,硝烟弥漫……无数百姓在废墟中哀嚎、奔逃,脸上写满了绝望……更毛骨悚然的是,从开裂的大地深处,从幽暗的角落里,爬出了无数形态狰狞、嗜血狂暴的妖魔,它们嘶吼着,吞噬着所见的一切生灵……
“这……这些画面是?!”陈阳纵然心性沉稳,看到如此骇人的景象,心中也不由掀起惊涛骇浪。
“这都是‘窥天镜’所预示的,即将发生的未来片段。”李唐声音疲惫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他的手指死死按在镜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场席卷全球,关乎亿万苍生……前所未有的浩劫!”
陈阳凝视着镜中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撼:“浩劫的源头是什么?”
“是晋北谢家。”李唐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恨与无奈,“如今的谢家,在中央政权中看似韬光养晦,势力不显。但根据镜中所示,以及我多方查证推断,二十年之内,他们必凭借某种隐秘的力量和手段,崛起成为华夏政坛真正的主宰,权倾朝野。而他们终极的目的……是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重:“为此,谢家将不惜动用举国之力,疯狂挖掘位于华夏龙脉关键节点上的五座‘天’字号上古大墓,试图强行打开传说中被上古大能封印的禁忌之地,‘长生界’!”
“长生界?”陈阳眼神一凛。这个词他在雾隐门最古老的典籍中见过只言片语,一直被列为最高禁忌。
李唐苦笑:“那是上古时期被封印的禁忌之地,里面沉睡的,是来自异度空间以生灵为食的恐怖存在!一旦封印被强行打开,这些妖魔涌入人间,届时……人间将彻底沦为血与火的炼狱,万物凋零,众生沉沦!”
海风骤然变得冷冽,陈阳的白发在风中微微扬起。
亭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窥天镜”中那些破碎的末日景象还在无声地演绎。
沉默良久,陈阳才缓缓问道:“前辈为何告诉我这些?”
李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期待,有恳求,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突然,这位名震江湖的宗师,竟做出了一个让陈阳措手不及的举动……
他猛地离开石凳,后退一步,然后对着陈阳,双膝一屈,竟“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紧接着,他俯下身,以头触地,重重地叩首!
“李前辈!您这是做什么?!快请起!”陈阳大惊,连忙起身想要搀扶。
“求陈掌门!”李唐抬起头,额头上已然一片青红,他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求陈掌门娶小女李曌旭为妻!并以李家女婿的身份,入仕李家,助我李家……抗衡谢家,阻止这场浩劫!”
“什么?”陈阳惊得起身后退半步。
“李家三代无男丁,曌旭是独女。”李唐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唯有你能助李家抗衡谢家,阻止这场浩劫!”
海风骤急,掀起惊涛拍岸。
陈阳白发狂舞,面色阴晴不定。
“前辈高看我了。”良久,他缓缓道,“陈某不过一介闲散术士,何德何能……”
“你有!”李唐厉声打断,“陈阳!你身负雾隐门的千年底蕴,得传诡道仙的无上道法,更拥有心怀天下、不计私利的胸襟魄力!唯有你与曌旭联手,才能整合李家资源,才有希望在未来的狂风暴雨中,与谢家抗衡,为这天下苍生,争得一线生机!”
他喘了口气,“而且……我在‘窥天镜’的无数未来碎片中,看到了!看到了唯一一种可能阻止谢家、挽救亿万生灵的未来!在那个未来里,正是由你带领下的李家,最终挫败了谢家的阴谋,封印了长生界!这是天命所归!是唯一的希望!”
说着,他颤抖着从中山装的内袋中,取出一卷材质特殊、泛着温润光泽的玉简,珍而重之地双手奉上:“这是《天机玉书·下卷》的残篇,我耗费无数心血才寻得。上面明确记载了那五座‘天’字号古墓中,‘仙道时光殿’和‘海外仙山’两处的具体位置与部分禁忌。据我所知,谢家如今……很可能已经掌握了其中一处……”
陈阳心情沉重地接过那卷冰凉的玉简,缓缓展开。
开篇便是用古老的殳书写就的触目惊心的警告:「长生界开,阴阳倒悬,乾坤逆乱,万灵寂灭,永堕无间。」
“至于曌旭那孩子……”李唐的脸上露出一丝作为至亲长辈的复杂神情,苦笑道,“妻血咒虽已解除,但那丫头……嘴上从不服软,可我看得出来,她对你……已然心生情愫,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或者说,不敢承认。你若娶她,并非全无感情基础,而李家所有的资源、人脉、力量,都将成为你最强的后盾,任你调用……”
他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灰败,猛地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溅落在青石板上,触目惊心。
陈阳急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手指搭上他的腕脉,心中顿时一沉:这位功力深不可测的大宗师,体内的经脉竟然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枯枝,处处是裂痕,丹田气海之中的本命真元更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这是窥探天机,遭受大道反噬的可怕后果!
“答应我……”李唐死死抓住陈阳的手,“不是为了李家,是为了那镜中亿万冤魂!为了……这脚下,我们共同生存的锦绣山河!”
仿佛是为了呼应他这悲壮的请求,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暗下来,乌云密布,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长空,随即,震耳欲聋的惊雷当空炸响!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就变成了倾盆暴雨。
雨水如同瀑布般从八角亭的飞檐上流淌而下,形成了一道密集的水帘,将亭中的二人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陈阳扶着气息奄奄的李唐,望向亭外那被暴雨笼罩、波涛汹涌的墨色海面,脑海中思绪万千。
师父诡道仙临终前,握着他的手,那谆谆嘱托言犹在耳:“阳儿,你记住,我雾隐门一脉,承天授法,非为独善其身。道者,当为天下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日后若遇关乎苍生大义之抉择,望你……勿忘本心,勿负所学。”
苍生大义,天下先……本心……
雨水冰冷的气息混合着茶香、血腥味,充斥在鼻尖。
许久,许久。
在雷声与雨声的交织中,陈阳终于缓缓出声回应:
“我答应你。”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向怀中濒死的李唐,一字一句地提出自己的条件:
“但有三不,不涉党争,不伤无辜,不负本心。”
李唐听到陈阳的承诺,长舒一口气,瘫坐在石凳上,脸上露出了解脱与欣慰交织的神情,喃喃道:“足够了……足够了……”
最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贴身的内袋中,取出一枚雕刻着盘龙纹路的玉佩,塞到陈阳手中:“这是……李家世代传承的……家主信物……持此玉佩……可调动李家在军、政、商……所有……隐藏的资源和力量……”
陈阳接过玉佩,只觉重若千钧。
“还有……”李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他拼尽最后的气力,断断续续地提醒,“小心……小心那个……赵倚天……她……她的身份……是东瀛……她是……”
话未说完,这位大宗师突然双目圆睁,眼中充满了某种未尽的警示与不甘。紧接着,他的身体内部仿佛有无数道细密的裂纹同时亮起……
在陈阳震惊的注视下,李唐的身躯似破碎的瓷器般,浮现出无数道刺目的光痕,随即,他的身体开始从边缘化作点点璀璨的金色光点,随风飘散,消融在空气之中。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石凳上便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灰色中山装,证明着刚才这里曾有一个鲜活而强大的生命存在过。
雨,不知在何时,渐渐停了。
乌云散开,一束金色的阳光顽强地穿透云层,照在那面“窥天镜”上。
镜面已然龟裂,再映不出任何影像。
陈阳独自站在亭中,手中紧握玉佩,望着空荡的石凳,喃喃自语:“天命...……当真可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