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突然安静得可怕。连赵卫东都察觉到了异常,紧紧攥着相机不敢出声。郭春海盯着那根红绳,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脊背发凉——这不是山神的警告,是人为的。
他简短下令,换条路。
五人悄然撤退,托罗布扛着鹿肉走在最后,不时回头张望。郭春海刻意避开兽道,专挑难走的灌木丛穿行。赵卫东的迷彩服被荆棘刮得嘶啦作响,脸上也划了几道血痕,但这次他没喊疼。
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出现条干涸的河床。郭春海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先侦查了一番才挥手让队伍通过。河床上布满圆石,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赵卫东一个不稳摔了一跤,相机磕在石头上,镜头盖滚出老远。
我的相机!他心疼地捡起来检查。
托罗布不耐烦地拽他:命重要还是玩意儿重要?
正说着,格帕欠突然低喝:趴下!
所有人瞬间卧倒。郭春海顺着格帕欠的目光看去,河床对岸的灌木丛在无风的情况下晃动着——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乌娜吉悄悄张弓搭箭,郭春海也慢慢抬起枪口。灌木丛分开的瞬间,他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钻出来的却是头半大的野猪,獠牙还没长全,哼哧哼哧地在泥地里翻找什么。赵卫东长舒一口气,刚要站起来,被郭春海一把按住。
不对劲,他耳语道,野猪不会单独行动...
话音未落,灌木丛又晃起来。这次出来的东西让所有人呼吸为之一窒——是头母狼,灰黑色的皮毛,右眼处有道疤,正是那天被乌娜吉射伤的那只。它警惕地环顾四周,鼻子不停抽动。
郭春海屏住呼吸。他们处在下风处,狼应该闻不到气味。但母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向河床走来...
一滴汗顺着赵卫东的额头滑落,砸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声。母狼猛地抬头,黄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母狼受惊,转身就逃。野猪也跟着窜进树林,转眼没了踪影。
谁开的枪?托罗布压低声音问。
郭春海摇头。枪声来自东北方向,不是他们的人。他示意大家保持安静,自己慢慢爬到河床高处观察。远处的山脊上,隐约可见三个人影,其中一人手里拿着长枪。
偷猎的?跟上来的乌娜吉猜测。
郭春海眯起眼:不像...那几人穿着统一,行动很有纪律性,更像是...他突然明白了,那是林场新组建的护林队,队长正是李干事的亲信。
快走,他滑下河床,被护林队抓到带着枪更麻烦。
五人加快脚步,终于在太阳偏西时走出了危险区域。赵卫东瘫坐在树桩上,迷彩服已经看不出本色,昂贵的登山靴也划得满是伤痕。
歇会儿吧。郭春海检查了下弹药,还有三小时路程。
格帕欠砍了些树枝生起小火,乌娜吉切了几片鹿肉烤上。肉香很快弥漫开来,赵卫东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块,连说比国营饭店的红烧肉还香。
郭师傅,他抹了抹嘴,刚才那狼...是不是认识你们?
托罗布哼了一声:它眼睛上的疤就是乌娜吉给的。
赵卫东肃然起敬,又要拿小本子记。郭春海却站起身:该走了,天黑前得到达鹰嘴岩。
接下来的路程相对平静。赵卫东渐渐掌握了山林行走的技巧,不再动辄摔跤。路过一片白桦林时,乌娜吉突然轻呼一声:
众人围过去,看见一株三品叶人参藏在灌木丛中。赵卫东兴奋地要拔,被郭春海拦住:太小,再过五年来采。他熟练地系上红绳,嘴里念念有词,是在跟山神打招呼。
赵卫东好奇地问:你们鄂伦春人真信这个?
乌娜吉正色道: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山里的规矩,破了要遭殃。她指了指人参旁边的一串爪印,看,这是紫貂的脚印,它也在守着这株参。
太阳快落山时,他们到达鹰嘴岩。这是一块突出的巨大岩石,下方有个浅洞,足够五人过夜。郭春海分配任务:托罗布和格帕欠去捡柴,乌娜吉处理剩下的鹿肉,他和赵卫东负责警戒。
郭师傅,赵卫东摆弄着相机,我能拍张你们全副武装的照片吗?就站在岩石上,夕阳做背景。
郭春海不忍拒绝。四人排成一排,枪械弓箭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光泽,确实威风凛凛。赵卫东调好自动拍摄,小跑着加入队伍。一声,这个瞬间被永远定格。
夜幕降临后,山林变得陌生而危险。火堆成了唯一的光源,照得人脸忽明忽暗。赵卫东起初还很兴奋,讲着城里的新鲜事。但随着夜色加深,他开始不断回头张望。
怎么了?郭春海问。
赵卫东压低声音:总觉得...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其实郭春海也有同感。自从下午遇到那只母狼后,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就一直挥之不去。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尤其在有新手的情况下。
正常,他故作轻松,夜行动物多,山猫啊狐狸啊...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悠长而凄厉。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不是孤狼,是狼群!
所有人都绷直了身体。托罗布默默给枪上膛,乌娜吉的箭已经搭在弦上。狼嚎声越来越近,最近的一声似乎就在百米开外。
上岩石!郭春海当机立断。
五人迅速爬上鹰嘴岩。这是个天然堡垒,三面都是陡壁,只有一条窄路能上来。郭春海和托罗布守住路口,乌娜吉和格帕欠在两侧策应,赵卫东被护在中间。
至...至少十头...赵卫东声音发颤,相机都拿不稳了。
月光下,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树林边缘闪烁。狼群保持着安全距离,既不进攻也不退却,像是在等待什么。
它们在等头狼下令。郭春海检查了下弹药,还有十八发,省着点用。
突然,狼群安静下来。一头体型较大的狼慢慢走出树林,右耳缺了一角——正是那只母狼!它蹲坐在空地中央,仰头发出一声长嚎。
妈的,记仇的畜生!托罗布骂道。
郭春海却皱起眉头。狼群复仇很常见,但这么有组织的围攻人类却反常。除非...有人刻意训练过它们?
母狼的嚎叫变了调子,狼群开始呈扇形散开。郭春海心头一紧——这是要包抄的架势!他当机立断,对空开了一枪。枪声在山谷回荡,狼群骚动了一下,但没有溃散。
不对劲...格帕欠喃喃道,它们不怕枪声...
乌娜吉突然指向狼群后方:
树林边缘站着个人影,正是白天在河床附近见过的那个地质队员!月光下,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反光。随着他的动作,狼群也开始变换阵型。
托罗布惊呼,他在指挥狼群!
郭春海浑身发冷。驯狼人在东北不是没有,但都是传说中的人物。眼前这一幕,简直像噩梦。
那人突然吹了声口哨,母狼应声而动,带着三头狼冲向窄路!郭春海和托罗布同时开火,冲在最前面的狼应声倒地,但其余狼已经逼近到十米内!
乌娜吉的箭破空而出,正中一头狼的咽喉。格帕欠抡起开山斧,劈退另一头。但母狼灵活地避开所有攻击,直扑站在最前面的郭春海!
千钧一发之际,赵卫东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块石头狠狠砸向母狼!石头正中狼鼻,母狼吃痛偏头。郭春海抓住机会,一枪托砸在狼头上,母狼哀嚎着滚下斜坡。
狼群暂时退却,但那人影还在树林边缘。郭春海瞄准他开了一枪,人影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他...他是人是鬼?赵卫东瘫坐在地,裤子湿了一片——吓尿了。
这家伙的熊样子,事后自然惹得其他的人一番嘲笑,可现在大敌当前,所有人都笑不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