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王风以“王使者”的身份,在赵德明和孙烈等人的陪同下,几乎踏遍了青田镇外围所有出现问题的灵田。这番举动,既是履行职责,也是做给各方看的姿态。
烈日下,王风蹲在一片泛黄的青牙米禾苗旁,神色专注。赵德明和孙烈站在他身后,身后还跟着镇上的几位老灵植夫,众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位年轻的上宗使者。
只见王风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指尖凝聚起一层翠绿灵光,他将指尖轻轻点在一株禾苗的茎秆上,闭目凝神,细细感知。
这是他得自百草峰传承的“青木探生诀”,专用于探查灵植内部生机流转与病理根源。灵力如丝如缕,顺着禾苗的脉络缓缓渗透。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风的眉头微微蹙起。在他的感知中,这株禾苗的内部并非死寂,也非被虫蛀菌染的溃烂,而是一种更奇特的“虚弱”。
就像是一个健康的人,气血在不知不觉中缓慢流失,外表看似无恙,内里却日渐亏空。
王风感觉有一股汲取生机的力量,缠绕在禾苗的生命本源之上,这种抽离极其隐蔽,若非他神识远超同阶,对草木生机感应敏锐,几乎难以察觉,这也是其他探查人员都无疾而终的原因。
这两天他换了几处地方,又探查了数株症状轻重不一的禾苗,结果大同小异。
王风收回手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面色沉凝如水。
“王使者,情况如何?”赵德明迫不及待地问道,脸上带着忧虑。
孙烈也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粗声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王风环视众人,缓缓开口,“灵植受损,根源并非寻常的病虫害,也非地力枯竭。”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低声议论起来。
“那……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一位老灵植夫忍不住问道。
王风目光扫过眼前大片萎靡的灵田,沉声道。
“根据王某探查,这些禾苗内部的草木精华与灵力,正被一种无形之力缓慢而持续地抽离!这种力量极其隐蔽,其气息几乎与地脉融为一体,寻常探查手段,确实难以察觉。”
“抽离?无形之力?”孙烈瞳孔一缩,声音带着震惊,“王使者的意思是……有东西在偷取灵田的生机?”
“范围性的汲取效应。”王风肯定了他的说法,并用了更准确的词,“而且,非止一地,几乎是所有出问题的灵田,都笼罩在这种效应之下。”
赵德明倒吸一口凉气,富态的脸上血色褪去几分:“范围性汲取?这……这莫非是某种邪阵?是何人如此歹毒,要断我青田镇的根基?!”他说着,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孙烈。
孙烈这次却没立刻反驳,只是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什么,半晌才闷声道。
“若真是阵法,能布下如此庞大且隐蔽阵法之人,绝非等闲。我孙家粗人,玩不转这精细活儿。”他这话看似自贬,却也将自家摘了出去,同时暗指在场可能有人精通此道。
赵德明脸色变了变,强笑道:“孙家主此言差矣,我青田镇弹丸之地,谁能有这般手段?或许是外来邪修所为……”
王风将两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无论是何人所为,此阵能瞒过众人感知,其布阵手段必然高明。眼下首要之事,是找到这阵法的痕迹,确认其核心所在。盲目猜测,于事无补。”
他这番话,暂时压下了赵、孙两家互相攻讦的苗头,将焦点拉回到解决问题本身。众人闻言,虽心中依旧惊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王使者言之有理。
到目前为止,王风明面上的调查至此,已经得出了一个合理的、足以暂时安抚各方的结果。
更深层次的探查,便不是带着这群地头蛇,从面上查看所能完成的了,需要更加深入调查,才能够更加接近答案。
是夜,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青田镇上空。
溪月居内,王风从深度打坐中缓缓醒来,双眸睁开,精光内敛。他走到铜镜前,法力注入千幻面具,面具如水波般荡漾,贴合在脸上慢慢发生着变动。
一阵轻微的骨骼移动感和皮肤蠕动感过后,镜中出现的不再是那个面容俊朗的宗门弟子,而是一个眼角带着几丝风霜皱纹的普通中年散修模样。
就连眼神也变得平庸了几分,带着散修特有的谨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带着周身的气息,也收敛到了练气六层左右,毫不起眼。
王风换上一身灰色粗布法袍,王风如同夜色中的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溪月居的阴影之中。
他对自己布下的预警阵法了如指掌,轻易便寻到缝隙,没有触动丝毫涟漪,消失在沉沉的夜幕里。
青田镇的夜晚,并不如天衍仙城那般灯火通明。除了中心区域几家大户还有些光亮,大部分地方都已陷入黑暗与寂静。
位于镇西区域的“杂货巷”,这里是低阶散修、小商贩和引车卖浆者流的聚集地。
这里没有赵家府邸的奢华,也没有孙家演武场的肃杀,只有低矮的房屋、林立的摊贩以及空气中混杂的各种低阶材料、药草的味道。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王风化身的中年散修,便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般,自然地融入了杂货巷早起的人流中。
他先是走到一个生意颇好的露天食摊,花了三块下品灵石,要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骨汤面”,又加了两个硬邦邦的粗麦饼。他坐在油腻的小木桌旁,慢条斯理地吃着。
“……呸!这青牙米熬的粥,灵气都快感觉不到了!再这样下去,老子修炼个屁!”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抱怨道,将碗重重顿在桌上。
“忍忍吧,老张。听说天衍宗派来的那个使者有点门道,昨天在田里查了一天呢。”同桌的瘦高个劝道。
“查?查出来有个鸟用!之前来了几波人了?不都没下文?我看呐,就是这地方风水坏了!”另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压低声音,“搞不好是以前哪个魔修在此地埋了骨,现在煞气上涌……”
“胡扯什么!我看就是赵家或者孙家自己搞的鬼,想独占灵脉!”
“嘘!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乱说……”
各种猜测、抱怨、流言蜚语充斥耳边,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王风面色如常,专心对付着碗里的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