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我当实验品？那正好——我也想借你们，试试看能不能把赫利俄斯启动回来。”
夜深了，风从破损的地铁站入口灌进来，带着废土气息和地表粉尘。
狄安娜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头偏向左肩，呼吸平缓，仿佛真的已经沉入梦乡。
果然，就在狄安娜等到快要睡着的时候，那阵熟悉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小胡子又来了。
狄安娜立刻调整呼吸节奏，把自己蜷成虾米状，余光瞥见赫贝里乌斯带着两人走进临时休息间。
这次他没独自前来，而是带着两个白大褂研究员和三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后者分列站位。
三秒后，果然，那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就在这。”
狄安娜闭着眼，感觉到赫贝里乌斯蹲下来，立刻呼吸平稳，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个疲惫到极点的表情。
“已经睡得挺沉了，看起来，适应力不错。”他站起身，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白大褂，“行了，那我们就开始。记得记录下过程。”
“警戒位就好，不用太靠近。”
士兵们立刻调整位置，分立四角，面无表情地盯着这片临时实验区。而两名研究员则推着一台便携终端和几只银色仪器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贴电极。”一个研究员低声说。
狄安娜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接着，她的左臂也被抬起，腕部贴上第二块探针。
那种贴合感和粘附瞬间的温差让她差点控制不住想抖一下。
其中一个研究员略微迟疑了一下，低声开口：“赫贝里乌斯博士，第一次……还是驱散以太吧？毕竟试验品在空洞核心区域呆了这么久，尽管目前没有出现感染症状，但理论上体内依旧存在微量侵蚀。还是先从驱散以太开始比较保险，毕竟这比引导要简单，也——”
“你是我吗？”赫贝里乌斯倏地转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还是你认为你比我更了解以太调控？你在提醒我什么？是提醒我你更懂以太干涉？”
那名研究员低头，声音都缩进了喉咙里：“不是的……我只是……”
他看了那人一眼，冷冷笑了笑，“在我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之前，先搞清楚你是谁。”
那研究员噤声，立刻低头退后一步。
“好……开始。”
狄安娜强忍着内心的好奇：这群人到底在鼓捣什么？
她眼皮底下藏着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实在看不清。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热感应。
由于狄安娜一直都是用眼睛，从未主动使用过它，也几乎忘了这回事。
她悄悄凝神，下一刻，黑暗中浮现出几道模糊光影。
不是图像，也不是声音，但就是以一种奇怪的视角显现，颜色分层分布：最炽热的是一个正半蹲着的人，右手附近正凝聚出红白交织的漩涡；
而在他周围，两个较冷的“人形”正站立观望，那是两名研究员；更外围的，是保持着战斗姿态、热能相对均衡的三个守卫。
“……小胡子？”她认出了最热源的位置。
他此刻正半跪在自己右侧，身躯微微颤抖，热量集中在手掌和脑袋，几秒后，赫贝里乌斯慢慢移动到她身侧，身体微倾，右手则伸到自己身边——指尖距离狄安娜的手腕仅几厘米。
狄安娜感应到了。
一股奇特的能量从他的掌心里扩散出来——先是涌向她手臂贴着的东西，然后沿着连接线路被引导至她的额头，再慢慢渗透入她体内。
能量冰凉但不尖锐，像一条清晰而有序的水流，试图与她体内的以太场发生共鸣。
就在那一瞬间，狄安娜体内的以太发生了轻微波动，先是温柔地“探测”，再逐渐尝试与她体内的以太产生接触，尝试将附着在身体上的以太驱离出去。
“嗯？这小胡子好像确实有点东西哈。”
此刻，她的注意力已不再停留在表层感官上，而是沉入到自身体内那片熟悉而复杂的以太回路之中。
她感受到那股外来之力正在和自己体内的以太接触——动作笨拙、生涩，但并非毫无章法——某些调整角度竟然隐约对得上赫利俄斯系统早年设定的引导路径。
以她的经验来看，这种干涉虽远远不如赫利俄斯系统的引导效率，但以一个人类的能力来说……她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称得上是“有点本事”。
但是没过三分钟，狄安娜就感到那股力量开始断断续续的了，
此时赫贝里乌斯的额角已经泛红，汗珠顺着鼻梁直落下巴，衬衫领口湿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手指不住地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确实可以感知到狄安娜体内存在的以太侵蚀，但是驱逐起来极其吃力，他只感觉自己仿佛正在对抗一片沼泽，越深挖，越被反噬。
“博士，反馈增强了，但是您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身后其中一个研究员低声说。
“闭嘴。”
在他看来，失败只是操控技术不熟练的问题——他是理论专家，可一线实操机会太少，他始终没能真正的做过全流程试验，如今也只是因为不熟悉，自然显得有些吃力。
但他哪里知道，这不是他“没熟练”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没资格“熟练”，狄安娜体内的以太都是经过运行提纯的超高浓度以太，根本不是寻常能比的。
赫贝里乌斯的手，终于在第七分钟时一抖，脚下一晃，只得勉强撑着旁边的金属框架站稳，狼狈地后退了两步。
“博士！”研究员连忙上前扶住他，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点惊慌。
“……休息。”赫贝里乌斯一边咬牙，一边挥手，“先……暂停五分钟。”
没过几分钟，小胡子又站起来开始了。
“继续。”他说，语气冷硬得像一块石头。
“博士，您真的……”其中一个研究员刚张口，赫贝里乌斯已经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
“我说了，继续！”
对此，狄安娜已经彻底没了兴趣，也懒得和对方熬了，让Ghost盯着这几人，轻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彻底睡了过去。
当赫贝里乌斯的手掌第三次按在她额头上时，狄安娜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那声音像猫科动物的咕噜声，带着难以言喻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