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赫利俄斯借助Ghost和Jinni截取到的官方数据,现在清理出来的、已知的稳定空间裂隙位于法努斯区西部边缘,距离这里不算太远。
虽然名义上“稳定”,但裂隙边缘的以太湍流依旧活跃,时刻可能变化。
尽管如此,狄安娜一家四口还是就这样出发了。
四人踏出别墅,残破的街道上,以太结晶如疯长的珊瑚,在断壁残垣间扭曲生长。
星见月被星见宗一郎小心地背着,怀里抱着厚厚的药包,头靠在宗一郎肩头,闭着眼休息。
而星见雅则紧紧牵着狄安娜的手,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步子小却很坚定。
星见宗一郎偶尔转头看看跟在旁边的女儿们,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一次次咽了回去。
星见月察觉到了。
她在宗一郎背上微微动了动,指尖划过他染血的衣领:“小雅还小,你别往心里去。” 她的声音混着风声,“这次的事,她心里结了疙瘩。”
“我知道,我确实对不起你们母女仨,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星见月伏在宗一郎肩头,轻轻开口:“小雅,爸爸不是故意不回来的,他有自己的责任。就像姐姐要守护我们一样,爸爸也又要守护的,整个家族,还有那些依靠家族的人。”
星见雅咬着唇,没有说话。
宗一郎脚步微微一顿,又慢慢走稳了。
星见月的声音柔和,像是在给小雅,也像是在给宗一郎安慰:“你啊,心里不高兴,就告诉我们,不用一个人生闷气。妈妈很早就知道,小雅是个心软的小女孩,嘴上凶巴巴,心里比谁都柔软。”
小雅终于抬起头,看了母亲一眼,眼圈有些泛红,但还是倔强地撇开了视线,慢慢的拉着狄安娜的手缀在后面。
她恨自己无能,恨祭刀时母亲苍白的脸,更恨那个在硝烟散尽后才出现的身影。
“怎么?还在想那件事?” 狄安娜的声音裹着温度传来,星见雅这才惊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星见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嗯……”她声音很轻,像蚊子一样。
“小雅,那不是爸爸的错,也不是你的错。” 狄安娜停下脚步,拂开妹妹黏在脸颊的碎发,“你要做的,是努力修行,努力变得更强。不是为了讨好谁,也不是为了惩罚自己。而是为了将来,替……守护好爸爸妈妈和族人,守护好自己。”
星见雅的下唇被咬出齿痕。
风吹过,四周半塌的建筑表面冒出细小的以太结晶,和之前存在的结晶重叠在一起。
“空洞还在扩张,”狄安娜看着四周,低声道,“爸爸出去之后,要管理家族,要指挥族人撤离,他也很辛苦的。没有及时赶来,是有他的苦衷。”
星见雅吸了吸鼻子。
“所以,小雅以后要盯着爸爸哦。”狄安娜伸手在星见雅挺翘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盯着他按时休息,盯着他别乱跑,知道了吗?”
“知道了……”星见雅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狄安娜笑着揉了揉星见雅不时抖动的狐狸耳,她知道,星见雅心里那股子责怪和痛苦,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开的。
需要时间。
她摸了摸小雅的头,柔声补充:“妈妈这次受伤后,伤了元气,身体肯定不如从前了。武力估计也不能再用了,以后要靠你护着她。”
星见雅猛地抬头。
“所以啊,”狄安娜弯腰,和她额头轻轻碰了碰,“要好好照顾妈妈,好好让她养伤,要努力长大,不要被妖刀的力量迷惑,要学会真正掌控它。”
“小雅的天赋很厉害的,”她低声笑着,眉眼弯弯,“即使不用妖刀的力量,也可以走得很远很远,比谁都远。”
小雅眼眶一热,眼泪终于“啪”地一声落下。
“姐姐……”她哽咽着喊了一声。
狄安娜伸手,帮她擦了擦眼角,轻声说:“乖,我们一起加油。”
四周建筑破败而寂静,侵蚀的痕迹爬满了墙体,时不时有新的结晶从裂缝中涌出,像是城市本身在无声地呻吟。
他们一路穿过断壁残垣,沿着赫利俄斯指示的坐标前行。
终于,在一堵半崩塌、被侵蚀得几乎认不出的高墙前停了下来。
宗一郎将星见月小心地放下来。
星见月靠着宗一郎的站着,顿时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狄安娜。
小娜,确定是这里吗?
狄安娜点点头,走到前面,半蹲下来,仔细确认裂隙的稳定程度,背后的高领白毛衣,已经悄悄被血色晕开了一点点,后颈的紫色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裂隙就在这堵墙上,穿过去就是厄匹斯东港的第十四避难所。 她的目光扫过父亲紧绷的肩膀,部分族人也在那里。
听女儿如此笃定,宗一郎眯了眯眼。
他轻哼一声,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步:“那我先来吧。”
无论小娜判断是否准确,他这个做父亲的,理所应当顶在最前面。哪怕有危险,也该由他来承受。
说罢,他眼睛一闭,猛地冲了过去。
没有预想中撞墙的痛感。
只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又柔韧的薄膜,身体微微一滞,眼前一黑——下一秒,他已经站在了另一侧。
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映入眼帘,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
他踉跄着站稳,眼前是重叠的双层城区 —— 港口步道在脚下蜿蜒延伸,两重架构叠加的城区在远方交错,炬光灯塔立于暗处,为上层的人们指引方向。
宗一郎回头,想要招呼妻子和女儿们赶紧过来。
然而眼前只剩下一堵光滑冰冷的灰色墙壁。
单向的?
他心里一沉,立刻提高警觉,眼中浮现出不安。
而此时,墙的另一边。
狄安娜轻轻拍了拍小雅的背,半蹲下身,与她平视。
“好啦,爸爸已经过去了,该到小雅了。”
星见雅回头的瞬间,她瞥见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嘴唇动了动,叫了声:“姐姐……”
狄安娜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小雅要乖哦,去那边和爸爸等着妈妈。”
狄安娜笑着推了推妹妹单薄的肩膀,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光膜中。
只剩下星见月和狄安娜站在墙前。
星见月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拉住了狄安娜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声音发颤:“小娜……你先过去,你先过去……”
泪水顺着母亲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狄安娜染血的袖口,别骗妈妈……
狄安娜身体一僵,这才发现母亲早已看穿自己。
“妈妈受伤了,要是我先过去,万一有以骸怎么办?你先过去,好吗?”
“不!小娜!一起!一起!”星见月近乎哭喊。
“妈妈,裂隙很小,只能一个人过去……”狄安娜柔声劝慰着,一边慢慢把她往墙根挪。
星见月的心越来越慌,终于抬头,死死盯着狄安娜,声音颤抖又固执:“小娜,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你说清楚,我不走。”
狄安娜的喉咙动了动,几乎说不出话,回过神来,她抱住了星见月。
“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在星见家没能让你享福,让你跟着我们一起遭罪……”
“没有!”狄安娜急急打断,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妈妈,我很庆幸,您收养了我,给了我一个家……”
狄安娜轻轻笑了,她一边抱着星见月,一边悄悄往墙根逼近。
星见月察觉到了,挣扎着,却根本挣不开。
“那你告诉妈妈,你到底瞒着什么事?”星见月倔强地问。
狄安娜闭了闭眼,轻声说:“妈妈,没什么事……只是……我暂时不能出空洞。”
“回头我会用芯片联系你们的,爱你,妈妈。”
狄安娜温柔地吻了吻星见月的额头,声音低哑。
然后,趁星见月一个不查——
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推向了墙壁。
“不!!狄安娜!!”
星见月挣扎着,试图抓住狄安娜的手,但半个身体已经穿过了裂隙。
她眼中倒映着狄安娜逐渐远去的影子,泪水模糊了视线。
“再见了,妈妈……”
狄安娜站在破败的城市废墟中,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回头。
她抬头看着空洞的深处,那里盘踞着无数蠢蠢欲动的以骸,红色的核心闪烁着诡异的光。
“你们好啊!”路过几个红核以骸,它们嗅到了活人气息,又好像消失了,只是看着和自己不太一样的“以骸”走远。
狄安娜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灰色的墙壁。
她轻声呢喃:“那么好啊。”
声音轻得仿佛要被风吹散。
眼眸中,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滑落,坠在尘土里,消失不见。
随后,她提步,坚定地,向着空洞的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