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带着昨夜未散的血腥味,顺着门缝钻进来。落羽裹着厚厚的新棉被,在柴草堆上拱了拱,小脸皱成一团,迷迷糊糊地嘟囔:“小笼包…关窗…冷…”
【喵!醒醒!宿主!太阳晒屁股了!还有,本系统不负责关窗!】小笼包在意识里精神抖擞地蹦跶。
落羽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柴房还是那个破柴房,霉味混杂着残留的药香和点心甜腻气。他一骨碌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角落。
柳言风已经醒了。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坐着,身上裹着落羽昨夜拖过来的那床厚棉被,只露出一个乱糟糟的小脑袋。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昨夜那死人般的灰败,总算有了点活气。
那双深黑的眼睛,在落羽看过去的瞬间,便精准地捕捉到了他,里面依旧是冻人的戒备和审视,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看不出丝毫情绪。
只是,他身上那件破烂的粗布短打外面,已经笨拙地套上了落羽带来的靛蓝新棉袄,虽然不太合身,袖子有些长,但总算不再衣不蔽体。脚边那包花花绿绿的点心,少了两块。
落羽心里飞快评估:【生命体征?黑化值?】
【喵!体温回升至安全线!伤口初步稳定,感染风险降低至30%!黑化值……99.7%!稳中有降!宿主,再接再厉!】小笼包实时汇报。
落羽脸上立刻堆起一个属于“温落”的、带着点刚睡醒懵懂和劫后余生的笑容,他裹着棉被,像个球一样“滚”到柳言风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坐下,声音带着点雀跃:“呀!你醒啦!气色好多啦!这袄子穿着暖和吧?”
他指了指柳言风身上那件新棉袄,又像才看见那少了的点心,小脸垮了一下,随即又大方地挥挥手:“点心好吃吧?都给你!我说到做到!”
柳言风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看着他,眼神像在评估一件难以理解的物品。
落羽像是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沉默,自顾自地掰着手指头,小眉头苦恼地皱了起来,开始了他的表演:“可是…可是这里好冷啊…又脏…还有老鼠!我昨晚都听见了!吱吱叫!吓死人了!”他夸张地缩了缩脖子,脸上满是后怕,“不行不行!不能待在这儿了!”
他猛地一拍小巴掌,像是灵光乍现,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柳言风,带着一种天真又任性的霸道:“喂!你!跟我走!”
柳言风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身体瞬间绷紧,警惕如临大敌。跟他走?去哪里?新的陷阱?
落羽没等他反应,继续用他那带着点骄纵的命令语气说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当我的小跟班!”
他努力挺起小胸脯,试图摆出少爷的架势,“你看你,瘦巴巴的,留在这里迟早被冻死饿死!跟着本少爷,有肉吃!有暖和地方住!还有新衣服穿!”
他指了指柳言风身上的棉袄,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推心置腹”的意味:“总比…总比被那些人再抓去强吧?”
他口中的“那些人”,自然是指昨日那些帮着他一起施暴的跟班。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在柳言风最深的隐痛上。他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深黑的眼底掠过一丝更深的寒意和屈辱。
落羽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规划起来,小脸上满是“我很厉害”的表情:“我温落说到做到!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谁再敢欺负你,就是跟我温落过不去!我让我爹收拾他们!”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光靠爹还不够,又补充道:“我也会保护你的!真的!拉钩!” 他再次伸出那根胖乎乎的小拇指,对着柳言风晃了晃。
柴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炭盆里残存的火星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柳言风的目光在落羽那张写满“真诚”和“任性”的小脸上停留了很久。那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戒备、刻骨的怀疑、巨大的屈辱,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被生存本能催生出的、冰冷的权衡利弊。
留下?在这冰冷的柴房里,重伤未愈,没有食物,没有药,那些“帮凶”随时可能回来,等待他的只有冻死、饿死或者更残酷的折磨。
跟他走?进入那个将他折磨至此的恶魔的巢穴?成为他的“小跟班”?这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屈辱和未知的险境。但……那里有食物,有暖屋,有药。活下去的机会。
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弄清楚这诡异的转变,才有机会……讨回一切!
这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藤缠绕上他的心脏,带着一种残酷的力量。
终于,在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柳言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僵硬,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那点头的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更像是一个下颚微微收紧的动作。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只有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沉淀着比昨夜更沉、更冷的冰层,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强行压入了万丈深渊。
“耶!你答应啦!”落羽像是没注意到对方那几乎不存在的回应,或者说故意忽略了那份沉重,立刻“欢欣鼓舞”地跳了起来,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毫无阴霾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以后你就是我温落罩着的人了!”
他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把剩下的点心重新包好,把空了的药瓶塞进怀里(实则让小笼包回收处理),又费力地把那床厚棉被卷起来抱在怀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走走走!快跟我回去!冻死本少爷了!回去让厨房熬热热的姜汤!再给你找个暖和屋子!保证比这破柴房强一百倍!”
他抱着棉被卷,像个笨拙的企鹅一样走到门口,费力地拉开门。刺骨的晨风灌进来,吹得他一哆嗦。他回头,对着依旧坐在角落阴影里、裹着新棉袄、像一尊沉默冰雕的柳言风催促道:“快点呀!别磨蹭!跟紧我!别走丢了!”
柳言风沉默地、极其缓慢地掀开腿上的棉被一角。动作间牵扯到伤口,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一声不吭。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小小的身体因为虚弱和伤痛微微发颤,但他站得很直,像一根在狂风中不肯折断的细竹。
他低着头,避开落羽“催促”的目光,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门口那道裹着棉被、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等待的、属于“温落”的身影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每一步,都像是踏进一个未知的、或许更加危险的牢笼。
每一步,深黑眼底的冰层就冻结得更加厚重坚固。
落羽看着他艰难地挪过来,小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不耐烦”,又带着点“强装的老大气概”:“哎呀慢死了!算了算了,看在你受伤的份上!”
他伸出没抱棉被的那只手,似乎想去拉柳言风,但手伸到一半,又像怕碰到对方伤口似的缩了回来,只催促道:“快走快走!跟紧点!”
他抱着棉被卷,率先钻出了柴房。
柳言风紧随其后,跨过那道破败的门槛。门外,是相府后院长长、积雪未消的回廊。清晨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走在前方那个抱着巨大棉被卷、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背影显得有些滑稽的“小少爷”。
然后,他垂下眼帘,沉默地、一步不落地跟了上去。小小的身影融入清晨寒冷的雾气中,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紧紧贴着前方那团象征着“生路”与“未知危险”的棉被卷。
【喵!目标进入监控范围!贴身刷好感度模式启动!宿主,你的‘小跟班’计划第一步,成功!】小笼包在落羽意识里欢快地甩着尾巴。
落羽抱着棉被,在寒风中“艰难”前行,小脸冻得通红,心里却冷静地给小笼包下指令:【重点监控生理指标和黑化值波动。另外,】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通知‘后勤组’,我房里那张暖榻边上,加一张小床。要结实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