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猛地一沉。
苏晚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刀子,从众人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那个名叫小翠的厨役丫鬟身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寒冬腊月里的北风,钻进每个人的骨头缝里:“三日前,杂役王二在值夜后失踪,至今无踪。宗门未曾上报官府,但我却查到,他失踪前最后一件事,是向厨房借过夜食——送饭的小翠,是你经手的吧?”
小翠的脸瞬间煞白,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几乎是带着哭腔点了点头。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她身上,而我的后背却渗出了一层冷汗。
王二失踪,向厨房借过夜食……这几个关键词串联起来,让我立刻想到了赵乾那个装满油腻食物的布袋。
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果然,苏晚那锐利的视线紧接着就转向了我,她似乎早已洞悉一切,之前的盘问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流程。
“你,林修。”她冷冷开口,“你既然能一口说出我那布袋里油渍的来历,想必对这厨房的门道很清楚。那么,你再说说,王二借了夜食,人,又去了哪里?”
这一问,瞬间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
周围的杂役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从同情变成了审视和怀疑。
他们恐怕在想,我为何会知道官差证物的细节?
我和这失踪案又有什么牵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失踪的杂役。
宿主正面临抉择,请做出选择。】
【选项A:推脱不管。
声称自己只是随口一猜,对案件一无所知。
奖励“低调值”10点。
效果:短期内无人会再针对你,但你将在苏晚心中留下“胆小怕事”的印象,好感度 - 5。】
【选项b:半推半就。
表示自己略有猜测,愿意协助调查,但不主动揽责。
奖励“机智值”15点。
效果:可有限度地引导调查方向,苏晚好感度 + 3,认为你“尚有可取之处”。】
【选项c:主动请缨。
直接点明线索,要求主导调查,将矛头引向真凶。
奖励“胆识值”20点。
效果:直接掌握线索主导权,但会彻底暴露你远超杂役的分析能力,赵乾对你的警觉度将提升30%。】
我脑中电光石火般地分析着。
选项A是懦夫所为,不仅错失良机,更会让苏晚看轻我,日后在宗门内再遇麻烦,别想指望她。
选项c看似最爽,能立刻将赵乾置于险地,但风险也最大。
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杂役,表现得太过妖孽,不仅赵乾会把我当成头号大敌,就连宗门高层甚至苏晚本人,都会对我产生不必要的怀疑和探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只有选项b,半推半就,既能介入此事,将水搅浑,又能隐藏自己,以一个“略有小聪明”的杂役身份出现,这才是最稳妥的生存之道。
思定,我不再犹豫,对着苏晚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捕快大人明鉴,小人只是……只是偶然间听闻王二师兄提起过,他最近似乎与人有些口角,又恰好在失踪前借了夜食。小人斗胆猜测,此事或许并非简单的失踪。若大人信得过我,我愿尽绵薄之力协助一二,但绝不敢居功,更不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我的话谦卑却又暗藏机锋,既表明了自己知道些内情,又把姿态放到了尘埃里。
苏晚审视地盯着我,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
她大概没想到,一个杂役能说出这番不卑不亢的话来。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好,那你就跟着我。我倒要看看,你这绵薄之力,究竟能有多大用处。”
得到许可,我心中微定,立刻顺势而为:“大人,要查案,不如先从王二的住处查起。”
苏晚不置可否,算是默许了。
在我的引导下,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外门杂役居住的大通铺。
王二的床位就在最角落,被褥凌乱,像是主人匆忙离去。
其他杂役早已被苏晚的手下隔离开,房间里只有我和她两人。
“这里被人翻动过。”苏晚扫了一眼,立刻做出判断。
“大人明察。”我躬身附和,同时暗中开启了系统的“环境标记”功能。
瞬间,我的视野中浮现出淡蓝色的数据流,整个房间的细节被无限放大。
【环境扫描中……发现异常痕迹。】
我目光一凝,视线落在王二的床板底下。
在那里,一道淡红色的标记清晰地显示出来——是拖痕!
非常细微,几乎与地面的纹理融为一体,但系统标记得明明白白。
不仅如此,床底靠墙一侧的灰尘分布也极不均匀,有一片长条形的区域异常干净,显然是有什么重物被人从床底拖拽出来,带走了积灰。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是拖动尸体的痕迹!
紧接着,我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
很淡,却异常熟悉。
我闭上眼,仔细分辨,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火炉房深处,那片废弃多年的熔炉区!
没错,就是那种金属冷却后混合着陈年焦炭的特殊气味。
我猛地睁开眼,指着墙角:“大人,您闻。这里是不是有一丝焦味?”
苏晚秀眉微蹙,走近两步,琼鼻轻嗅,这气味……像是宗门后山那片废弃熔炉区的。”她看向我,眼神更加锐利了,“那片区域早已被宗门封禁多年,严禁弟子靠近,为何王二的房间里,会有那里的气味?”
“或许,答案就在那里。”我沉声说道,心中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然成型。
赵乾,你以为把人处理掉就万事大吉了吗?
当夜,月黑风高。
我和苏晚两人如鬼魅般潜行至后山那片阴森的废弃熔炉区。
这里残垣断壁,巨大的熔炉像远古巨兽的骸骨,在夜色中透着一股死寂。
“你确定他们会来?”苏晚压低声音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他们一定会来。”我笃定地回答,“因为他们留下了太多破绽,必须回来处理。”
在进入熔炉区最核心的一条狭窄通道前,我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
那是我白天借着协助的名义,在火炉房的废料堆里偷偷制作的“震动感应符”。
用几张画废的符纸作为基底,再将几根极细的金属丝巧妙地拼接在上面,构成一个简陋的感应阵。
只要有人踩踏在符纸上方的地面,哪怕是最轻微的震动,也能通过金属丝传导,让我感知到。
我将这简陋的符纸小心翼翼地埋在通道口的浮土之下,只留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金属丝延伸到我们藏身的暗影中,被我捏在指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苏晚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就在她准备开口的瞬间,我指尖的金属丝,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的颤动!
来了!
我立刻对苏晚打了个手势,两人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如磐石般融入黑暗。
片刻后,三道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通道口。
为首一人,身形我认得,正是赵乾最忠实的狗腿子,柳青!
另外两人也是赵乾的亲信。
他们三人合力抬着一个沉重的麻袋,正艰难地往熔炉区深处走去,看样子是想利用废弃的熔炉毁尸灭迹。
就在他们走到我们埋伏点正下方时,苏晚动了!
她如同一只迅捷的猎豹,无声无息地从高处跃下,只听几声闷哼和骨骼错位的脆响,那两名亲信便已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柳青大惊失色,刚要呼喊,一柄冰冷的短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干净利落。
苏晚冷哼一声,踢了踢地上的麻袋:“打开看看,王二的尸首是不是在里面。”
我却死死盯着那个麻袋,没有动。
我的目光锁定在麻袋的缝隙处,那里,露出了一角深蓝色的布料。
那是杂役弟子统一发放的腰带,颜色没错。
但……等等!
我猛地冲上前去,厉声喝道:“等等!捕快大人,别动!这人是假的!”
苏晚动作一顿,柳青的眼中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说什么?”苏晚回头看我,眼神充满不解。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所有疑点串联起来。
我指着麻袋,语速极快地说道:“大人请看!第一,麻袋里的人虽然屏住了呼吸,但我刚才靠近时,依然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胸口起伏,频率远比死人快!第二,此刻深夜,气温很低,但麻袋表面却透着一股活人的温热,而非尸体的冰冷!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一把扯开麻袋的封口,露出了里面“尸体”的肩膀。
我指着那光滑的皮肤,斩钉截铁地说道:“大人请看!王二是在火炉房做事的杂役,每日都要搬运大量沉重的木炭和矿石,他的肩膀上、手掌上,必然有厚厚的老茧!而这具‘尸体’的皮肤,细皮嫩肉,根本不像个干了多年粗活的杂役!”
我顿了顿,目光如剑,直刺已经面无人色的柳青:“这不是毁尸灭迹,这是一个圈套!赵乾早就料到我们会查到这里,所以故意找人假扮王二的尸体,由你们运到此处。一旦我们确认这就是王二的尸体并结案,真正的王二便从此人间蒸发,死无对证!而你们,最多背一个处理尸首不当的罪名,根本伤不到赵乾分毫!”
苏晚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之前的审视、意外,变成了一种真正的正视。
她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是个普通的杂役。”
我心中苦笑,脸上却只能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我只是……看得多,想得多罢了。”
然而,我内心的警铃却已然大作。
赵乾这一招“金蝉脱壳”,心思缜密到了极点。
他不仅要脱罪,更是在反向试探!
他在试探调查此案的人究竟有多大本事。
他这一招,分明是冲着我来的反杀!
他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苏晚的手段何其老辣,立刻将面如死灰的柳青押回了宗门的刑讯室。
在严酷的审讯下,柳青的心理防线很快崩溃。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朝自己的舌头咬去!
“拦住他!”苏晚厉喝。
旁边的差役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柳青的下巴,阻止了他咬舌自尽。
但柳青也因用力过猛,当场昏死过去。
就在他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了一句梦呓般的话。
那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大师兄说……只要林修……只要林修插手……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原来,我自以为的步步为营,早已在赵乾的算计之中。
我不是猎人,我只是一个……一头撞进了蛛网的猎物。
这张网,远比我想象的要大。
正当我心神巨震,思索着这背后更深的阴谋时,刑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名内门弟子快步走到我面前,神色恭敬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修师弟。”
我抬起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那名弟子看着我,缓缓说道:“周元长老有令,让你立刻去一趟长老殿。他要……单独见你。”
夜风从门口灌入,吹得我浑身冰冷。
周元长老,主管宗门刑罚,以铁面无私和手段狠辣着称。
他从不轻易召见外门杂役,更何况是“单独”召见。
柳青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长老的召见令已经到了眼前。
我意识到,赵乾那张网的另一端,终于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踏出刑讯室,我抬头望向夜空中那座灯火通明的长老殿,只觉得它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静静地等待着我。
到了长老殿外,通报的弟子将我引至一间肃穆的偏殿,便躬身退下,关上了厚重的殿门。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在角落里摇曳,将一个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斜。
那人背对着我,负手而立,正是周元长老。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压抑的气氛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落在我身上,带着一股洞穿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