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阂虽未完全消除,但信任的重建,已然开始。
决定既下,温颜也不再耽搁。
几日后,她便收拾行装,与文子端一同踏上了返回都城的路途。
这一次,不再是孤身一人狼狈逃离,而是与他并肩,直面那即将到来的一切。
离开边境小镇,回程的路似乎也变得不再沉闷压抑。
文子端刻意放缓了速度,不再像来时那般日夜兼程地赶路,而是陪着温颜,真正开始了一段游山玩水的旅程。
他们携手登临险峰,看云海翻涌,旭日东升,万丈霞光将天地染成瑰丽的画卷。
温颜迎着山风,张开手臂,感受着自然的壮阔,文子端便站在她身后,小心护着她,目光却始终流连在她重新焕发出光彩的侧脸上。
他们泛舟江上,看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江水碧绿如翡,倒映着蓝天白云,温颜偶尔会调皮地用手拨弄清凉的江水,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落在文子端的衣袍上,引来他无奈的轻笑和宠溺的注视。
他们漫步于古镇长街,看市井烟火,听小贩吆喝。
温颜会对一些新奇的小玩意驻足,文子端便默默买下;她会尝遍路边的小吃,吃到喜欢的,眼睛会弯成月牙,甚至会顺手喂到文子端嘴边,看着他有些惊讶却乖乖吃下的模样,笑得开怀。
这一路,他们抛开了身份地位的束缚,如同世间最寻常的一对爱侣,分享着旅途的见闻,交流着彼此的想法,过去的隔阂与伤痛在青山绿水间、在相依相伴中,被一点点抚平、弥合。
文子端更加了解了温颜对自由和真诚的向往,而温颜也看到了文子端除去皇子光环外,那份细腻、体贴和为她做出的改变与努力。
爱意未曾消减,反而在共同的经历中沉淀得更加深厚和踏实。
当他们终于遥遥望见都城巍峨的城墙时,心中已无多少忐忑,更多的是携手面对未来的平静与勇气。
皇宫之中,文帝早已接到消息,翘首以盼。
一见两人携手归来,男俊女靓,姿态亲密,眼中那点残余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抚掌:“好好好!回来了就好!看来朕这儿子总算没笨到家!”
宣皇后温柔地拉过温颜的手,细细打量,见她气色红润,眉眼间虽多了几分风霜历练,却更显沉静豁达,眼中也有着踏实的光彩,这才彻底放心,柔声道:“回来就好,一路辛苦了。”
越妃看着儿子那明显沉稳了许多、眼神却始终不离温颜的模样,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既有欣慰,也有对之前兄长鲁莽行为的歉疚,她上前轻轻拍了拍温颜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快,宫中便正式下了赐婚的圣旨,为三皇子文子端与安成郡主温颜赐婚,并明确了温颜为正妃,且特许其“性贞静,不喜奢靡,特许其仪制依本心,勿循常例”,几乎是默许了她日后可以不必完全困于宫廷繁文缛节。
这无疑是文帝和越妃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妥协与爱护。
消息传出,都城哗然之余,更多的是对这段历经波折终成眷属的姻缘的祝福。
凌不疑带着程少商一同入宫谢恩。
看着妹妹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带着安宁和幸福的笑容,凌不疑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放松。
他看向身旁的程少商,恰好程少商也正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接,看到彼此眼中同样的欣慰和喜悦,不由相视一笑。
他们自己历经坎坷,终于握紧了彼此的手,如今看到至亲之人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这种圆满的感觉,如同温暖的泉水,浸润着每个人的心田。
大殿之上,文帝看着底下这几对佳人,龙心大悦,笑声洪亮:“好啊!真是太好了!子端得了佳妇,子晟也觅得良缘,朕心甚慰!今日当设宴庆贺,不醉不归!”
阳光透过高高的殿门照射进来,落在温颜与文子端紧紧交握的手上,也落在凌不疑与程少商默契对视的笑眼中。
宫阙依旧深沉,未来或许仍有风雨,但此刻,爱与幸福是如此真实而耀眼。
他们都在曲折的命运中,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和坚持,守护住了最珍贵的情感,赢得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圆满。
大婚的前一日,整个都城都弥漫着喜庆前夕的躁动与期待。然而将军府内,气氛却凝重如铁。
书房中,烛火通明。
凌不疑(霍无伤)与温颜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他们连日来不眠不休、最终汇集而成的证据链。
有从边境寻回的残破甲胄碎片,上面模糊的徽记指向某个不可说的势力;有通过特殊渠道取得的、当年经手粮草军械调运的小吏临终前的血书手印;有从城阳侯府旧邸密室中秘密搜出的、与敌方往来密信的仿制品(原件已被谨慎保管);
更有几位历经孤城之战、侥幸存活却被刻意边缘化的老兵的联名证词手印,清晰指证了当年援军迟迟不至、以及城内里应外合的具体细节。
每一份证据都沉重无比,沾染着霍氏全族和孤城数万军民的鲜血。
凌不疑的手指抚过那些泛黄的纸张和冰冷的证物,指尖微微颤抖。
十几年了,他隐姓埋名,蛰伏于仇人视线之下,日夜被仇恨啃噬,等的就是这一刻。
温颜站在他身侧,眼眶通红,却目光坚定:“阿兄,准备好了吗?”
凌不疑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眸中所有挣扎与痛苦已被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将所有证据收拢到一个紫檀木盒中,沉声道:“走。”
兄妹二人身着素服,未带任何随从,手持特旨入宫的令牌,在夜色深沉之时,径直入了宫门,求见文帝。
文帝本已准备安歇,闻听凌不疑兄妹深夜有紧急大事求见,心中诧异,立刻宣召于日常处理政务的暖阁。
当凌不疑将那沉甸甸的木盒双手奉上,并清晰冷静地陈述了盒中为何物、所证何事时,文帝起初是震惊,随即是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