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中,死寂如初。
那面由“影”最后的怨毒凝聚而成的黑色盾牌,像一座丑陋的墓碑,矗立在凝固的时空中。盾牌后的“影”,将自己所有的感知都绷紧到了极限,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他等待着。
等待着那神明般的“零”降下神罚,等待着那个叫陈九的年轻人,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影”的耐心即将被恐惧彻底吞噬时,他感觉到了。
那是一种极其突然、极其冰冷的……空虚。
仿佛他的身体里,有一根一直存在的、支撑着他所有力量的生命线,被“咔嚓”一声,剪断了。
他感觉到了。不是通过视觉,也不是通过听觉。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硬生生撕开的空洞。那空洞里,是他曾经寄存在一个普通人身体里的、最核心的一丝本源力量。
那丝力量,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逃离“归墟”后,重新崛起的希望。
现在,它消失了。
不是被击败,不是被封印。而是被一种更加温暖、更加纯净的力量,从“存在”的法则中,彻底地……抹去了。
“影”的意识,出现了长达三秒钟的空白。
当他再次“清醒”过来时,他明白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啊——”
一声咆哮,在“归墟”中响起。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概念性的“崩溃”。这声咆哮里,包含了“影”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绝望。它像一场精神上的海啸,席卷了整个空间。
那些跪伏的残魂,在这声咆哮中,瞬间崩溃了三分之一。那些破碎的时空碎片,开始剧烈地碰撞、湮灭。
“归墟”,这个本就混乱不堪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疯狂的边缘。
“影”放弃了。
他放弃了所有。他放弃了抵抗,放弃了逃跑,放弃了思考。
他只做一件事。
他解除了那面黑色的盾牌。
那面由他最后的力量凝聚而成的、丑陋的盾牌,在解除的瞬间,化作无数污秽的黑雾,重新涌回了他的核心。
他像一块被拧到最后一滴的脏抹布,将自己所有的怨毒、所有的记忆、所有存在的痕迹,都榨了出来,凝聚成了一支……纯粹的“终结”。
那是一支黑色的利箭。
它没有实体,却比任何物质都更加凝实。它的表面,光滑如镜,却倒映不出任何东西,因为它本身就是“无”的化身。箭的尖端,凝聚着“影”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恶意。
这是他最后的,同归于尽的攻击。
“去死!”
黑色的利箭,脱手而出。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带起任何气流。它只是瞬间,出现在了陈九的面前。
快到超越了时间的概念。
然而,面对这足以毁灭一个世界的一击,陈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甚至,没有抬手。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支足以终结一切的黑色利箭,在他看来,与一只飞过的苍蝇,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身后,那个被无数锁链捆绑着的神明,“零”,只是,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很轻,很淡。
却像一阵春风,吹过了整个“归墟”。
所有咆哮的残魂,瞬间安静。
所有碰撞的碎片,瞬间静止。
所有翻涌的能量,瞬间平息。
整个“归墟”的混沌,都在这一口气吹出的瞬间,被抚平了。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止,空间都为之臣服。
那支黑色的利箭,在距离陈九还有一米的地方,骤然停住。
它就像撞上了一堵不存在的、却又绝对存在的“墙”。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那支黑色的利箭,从箭头开始,一寸一寸地,变成了透明的、虚无的。它没有破碎,没有消散,而是像一段被删除的代码,从现实的层面上,被彻底地、干净地,抹去了。
当利箭的箭尾也消失在空气中时,“影”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形态,也随之,彻底消失。
他死了。
不,比死更彻底。
他从未存在过。
“归墟”,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和之前不同了。那里面,少了一种压抑的、疯狂的恶意。多了一种……纯粹的、空旷的宁静。
陈九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看着“零”,看着那个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状态的神明,微微,点了点头。
这场持续了太久的棋局,终于,落下了最后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