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鸢”的脸上,那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微笑,在陈九那平静的灵魂注视下,缓缓地,收敛了。
他换上了一副近乎虔诚的、恭敬的表情。他甚至对着陈九那虚幻的灵魂,微微地,躬了躬身。那姿态,不像是在面对一个闯入者,更像是在迎接一位……许久未归的主人。
“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不再阴冷,而是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影’大人,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入了这片黑暗的空间。
那三个被困的魂魄,都愣住了。他们不明白,这个折磨了他们无数个日夜的恶魔,为什么会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温柔的“人”,如此恭敬。
陈九的灵魂,微微地,闪烁了一下。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他想过“金鸢”是“迎神阵”的死忠,也想过他只是个贪婪的野心家。但他唯独没想到,这个主教,竟然已经投靠了“影”。
“影”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影’大人说,你身体里,有他的‘一部分’。”金鸢缓缓地直起身,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而扭曲,“他说,你迟早会找到这里。所以,他特意让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抬起手,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
“嗡——!”
整个黑暗的空间,猛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三道捆绑着魂魄的黑色锁链,上面的符文,瞬间,从暗红色,变成了不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
“三魂锁魄阵”的最终形态,启动了。
不再是简单的囚禁与汲取。
这片空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绞肉机。黑暗,像粘稠的沥青,开始疯狂地涌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那三团光芒,连同陈九的灵魂,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的吸力,拉扯着,向着漩涡的中心,卷去。
“这是……‘融魂炼丹’!”守陵的声音,从外界,焦急地传来,“他要将你们的灵魂,连同阵法的力量,一起炼化,做成‘归墟之眼’新的、活着的守护者!”
“哈哈哈!”金鸢疯狂地大笑着,“没错!从今天起,你们将永世不得超生,成为这座伟大阵法的一部分!这是‘影’大人,赐予你的……无上荣耀!”
他的脸上,充满了病态的、即将见证奇迹的兴奋。
陈九的灵魂,在那股巨大的吸力下,却依旧平静。他看着那个狂笑的主教,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一丝……怜悯。
“他让你来送死,”陈九的声音,在灵魂层面,清晰地响起,“你就来?”
金鸢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送死?小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在这‘融魂炼丹’之下,就算是‘神’,也得被炼成一滩脓水!你拿什么跟我斗?”
“拿这个。”
陈九的灵魂,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压制,不再引导。他只是,打开了体内那道最黑暗的、最深沉的闸门。
那股属于“影”的、被他强行锁住的力量,像一头挣脱了万年囚笼的太古凶兽,轰然,爆发了!
如果说,之前陈九调动的是属于“陈九”的人性之光,那么此刻,他释放的,就是属于“影”的、纯粹的、集合了所有负面情绪的……深渊之力!
那股力量,与这个阵法,与“金鸢”所使用的力量,同根同源!
不,比“金鸢”的力量,更纯粹,更强大,更……本源!
“嗡——!!!”
整个阵法,猛地,一滞。
那疯狂旋转的黑暗旋涡,像是突然失去了控制,开始剧烈地、不规则地颤动起来。
那三道黑色的锁链,也仿佛遇到了自己的君王,上面的符文,疯狂地闪烁,不再是束缚,而是……在表达着一种极致的、卑微的臣服。
“这……这是怎么回事?!”金鸢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了。他感觉,自己与阵法之间的联系,被一股更强大、更霸道的力量,硬生生地,切断了!
他的阵法,他的“杰作”,背叛了他!
“他给你的,是力量。”陈九的灵魂,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不再有丝毫的温情,只剩下两片深不见底的、纯粹的黑暗。
“而我,就是力量的源头。”
“现在,我命令你……”
“吞噬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三道黑色的锁链,仿佛接到了最神圣的旨意,猛地,调转了方向!
它们不再去束缚那三个可怜的魂魄,而是像三条闻到血腥味的、饥饿的毒蛇,带着一阵凄厉的破空声,狠狠地,扑向了它们曾经的主人——金鸢!
“不——!”
金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致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疯狂地想要后退,想要切断与阵法的所有联系,但已经太晚了。
“噗嗤!”
第一条锁链,像一根烧红的烙铁,轻易地,穿透了他的灵魂形态。金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扔进了油锅,正在被一寸寸地,煎炸。
“啊——!”
第二条锁链,缠住了他的腰,猛地,一收!
金鸢的灵魂,像一个被拧干的抹布,被硬生生地,拉长,扭曲。他的脸,被挤压成了一团模糊的肉泥,他的四肢,像面条一样,被拉得又细又长。
“救……救我……‘影’大人……救我……”他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哀嚎。
第三条锁链,像一把巨大的勺子,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天灵盖。
“噗——”
金鸢的灵魂,连同他那无尽的恐惧与悔恨,被这条锁链,彻底地,吸了进去。
他的身体,像一个被抽干了空气的气球,迅速地,干瘪,萎缩,最后,化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黑色的光点,被那三条锁链,带回了漩涡的中心,彻底地,消散了。
他,被他最引以为傲的阵法,被他最崇拜的“影”大人赐予的力量,吞噬得一干二净。
“轰隆——!”
失去了主人的阵法,彻底崩溃了。
那片粘稠的黑暗,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消散。那巨大的旋涡,也停止了转动。
整个空间,重新,恢复了平静。
三团光芒,从束缚中解脱出来。它们闪烁着,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痛苦与绝望。
而在它们曾经被囚禁的地方,在漩涡的中心,一块拳头大小的、通体浑圆的晶石,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深邃的蓝色。它的内部,仿佛蕴藏着一片完整的星空,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其中,缓缓地流转,像一条微缩的银河。
一股纯净、古老、而又充满了生命气息的能量,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归墟之眼”。
终于,显露出了它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