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钳,狠狠地,夹住了陈九的每一根神经。
他那条刚刚与镇龙钩产生了一丝微弱共鸣的右臂,此刻,像一截被野兽啃噬过的、腐烂的枯木,从肩膀到手腕,裂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鲜血,不是流淌,而是喷涌,将他身下的白骨地面,染成了一片粘稠的、暗红色的沼泽。
他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中,开始变得模糊。但他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地,死死地,盯着王座上的那个男人。
他失败了。
他那微不足道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反抗,在青具捞尸人那如同神明般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蝼蚁。
“真是……令人感动的挣扎。”
青具捞尸人脸上的狰狞,再次,被那种优雅而残忍的微笑所取代。他看着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的陈九,眼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病态的愉悦。
“你以为,你那点可怜的执念,真的能对抗‘镇龙钩’吗?它可是用这条航道上,最强大的九百九十九条怨龙之魂,锻造而成的……‘规则’本身。”
他轻轻一挥手,那柄散发着无尽恶臭的镇龙钩,再次,发出了满足的、贪婪的低吼。
“现在,游戏,真的结束了。”
钩尖,再次,指向了林瑶。
那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大,都要恐怖的吸力,如同一个无形的、巨大的旋涡,猛地,爆发出来!
林瑶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她那双刚刚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眼睛里,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所淹没。
她的灵魂,像一缕被狂风拉扯的、脆弱的烛火,正在被一点一点地,从她的身体里,强行地,拽出!
“不……不要……”
陈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了他那只颤抖的、沾满了血污的左手,想要抓住林瑶,想要将她拉回自己的身边。
但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衣角的瞬间。
一个动作,一个让陈九整个世界,都彻底崩塌的动作,发生了。
林瑶,主动地,挣脱了他的手。
她没有回头,没有看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她只是,轻轻地,拨开了他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
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口正在“心跳”的、散发着无尽恶意的“活人棺材”,走了过去。
她的步伐,很稳,很平静。
她的背影,很直,很决绝。
仿佛她不是走向一个由怨念构成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邪物。
而是……走向一个,等待了她很久很久的……归宿。
陈九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活生生地,捏成了碎片。
他愣愣地看着林瑶的背影,那背影,比这白骨城里所有的骸骨,都要冰冷,都要……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懂。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拼上性命,想要守护的东西,会自己,走向毁灭。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一路的挣扎,一路的坚持,换来的,会是这样的……“背叛”。
一股比死亡更深的、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志。他眼中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无尽的、空洞的……灰烬。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青具捞尸人,发出了畅快淋漓的、充满了胜利喜悦的大笑。
“看到了吗!陈九!这才是‘钥匙’的宿命!她不是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的!她属于‘归墟’,而现在,她将属于我!”
他狂笑着,看着林瑶一步步地,走到了那口活人棺材前。
林瑶,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那口正在贪婪地“呼吸”的棺材。
就在这一刻,她脸上的表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片长久以来,笼罩在她脸上的、如同迷雾般的迷茫,开始,缓缓地,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清明。一种仿佛看透了世间万物,看透了时间洪流的、古老的、深邃的……智慧。
然后,那丝智慧,又变成了一种……无尽的、深沉的……悲哀。
仿佛她想起了什么,一些被遗忘了很久很久的、痛苦的……记忆。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她的脸上,只剩下了一种……神圣的、不容置疑的……决然。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陈九保护的、迷茫的女孩。
她变回了……她本来的样子。
“回家……”
她轻轻地,开口了。那声音,不再是空灵的,不再是脆弱的。那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仿佛来自世界之初的、威严与慈悲。
她缓缓地,抬起了她的右手。
然后,轻轻地,按在了那口活人棺材的棺盖上。
“嗡——!!!”
就在她手掌与棺材接触的瞬间,异变,突生!
她脖子上那片早已黯淡的龙鳞印记,再次,爆发出了光芒!
但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了防御性的、血红色的光芒。
那是一种……纯粹的、耀眼的、如同初生太阳般的……金白色的光芒!
那光芒,神圣,温暖,充满了无尽的……“净化”之力!
“不——!!!”
青具捞尸人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了。他脸上的表情,从狂喜,变成了错愕,然后,又从错愕,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的……恐惧!
他手中的镇龙钩,发出了凄厉的、仿佛被烈火灼烧般的、痛苦的尖啸!那钩身上流动的暗红色纹路,在接触到那金白色光芒的瞬间,如同冰雪般,迅速地,消融!
那口活人棺材,也发出了绝望的、不甘的哀嚎。它那贪婪的“心跳”,变得紊乱而急促。棺盖缝隙里渗出的那些粘稠的黑色液体,在金白色光芒的照耀下,如同遇到了克星般,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迅速地,蒸发、消散!
这不是融合!
这不是臣服!
这是……净化!
林瑶,她不是要成为“怨念肉瘤”的一部分。
她要用自己作为“归墟之主”最后的力量,将这个由青具捞尸人制造出来的、充满了恶意的“规则”的产物,彻底地,从根源上……抹除!
她要“回家”。
回到她作为“归墟”本身的本源。
然后……
她抬起头,那双闪烁着金白色光芒的眼睛,看向了脸色惨白的青具捞尸人。
她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
“然后,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