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柱听见狗吠时,正在教虎娃用稻穗编蝈蝈笼。少年的手指被草叶划破,他便用灵气凝成 tiny 的创可贴——那是青禾从云顶山带来的“仙门止血符”,此刻被他裁成了稻穗形状。
“柱哥,有轿子进村了!”虎娃扒着墙头喊,手里的蝈蝈笼掉在地上。陈二柱望着八抬大轿扬起的尘土,认出轿帘上的云纹刺绣——那是云顶山内门长老的仪仗。轿中飘出的沉水香气里,混着赤阳教“惑心香”的尾调。
“青囊小友别来无恙。”大长老拄着玉杖下轿,身后弟子捧着金丝楠木盒,“吾等奉掌门之命,特来迎你回山接任‘谷心堂’主座,这是历代堂主的信物——”盒盖打开,里面躺着枚雕工繁复的玉稻穗,“此乃昆仑寒玉所制,可聚千里灵气。”
陈二柱望着玉稻穗,想起老娘用麦秸秆编的蝈蝈笼,比这精美百倍的“信物”在他眼里,不过是块冰凉的石头。虎娃躲在他身后,忽然指着木盒笑:“柱哥,这稻穗不会动!”少年的话让长老们脸色一滞,玉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
“谢长老美意,”陈二柱挥袖布下“驱虫阵”,沉水香与惑心香同时消散,“但在下早已说过,青囊门的‘堂主’,坐不了这人间的‘灶台’。”话音未落,村西头传来李寡妇的尖叫:“二柱!王大爷掉井里了!”
他转身就跑,却被长老的灵气网拦住:“小友何必急着回绝?待你看了这份——”网中显出云顶山的幻象,陈二柱看见自己坐在堂皇的大殿里,无数弟子对他行大礼,山门外跪着求药的百姓排成长龙。“看见没?这才是你该有的排场。”
“排场?”陈二柱反手甩出灵气稻穗,网中的幻象碎成齑粉,“我只看见百姓在云顶山门口饿死,而你们在殿里喝灵米酿的酒。”他望向井口,王大爷正抱着虎娃的腰往上爬,少年的裤腿沾满泥浆,“真正的排场,是有人在你掉井时拉你一把,不是让你高高在上,看别人掉井。”
长老们面面相觑,大长老的玉杖突然裂开细纹——那是被陈二柱的灵气震的。虎娃跑过来,往陈二柱兜里塞了块烤糊的饼:“柱哥,李寡妇给的,热乎。”少年的手蹭过玉稻穗,上面立刻沾了层灰,像极了虎娃玩泥巴时的小手印。
“诸位若没事,就请回吧。”陈二柱拍了拍虎娃的头,“我得给王大爷换祛寒药,他沾了井水,该喊腰疼了。”大长老望着他沾满草屑的衣摆,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炼药时,也是这般狼狈却充实。玉杖上的裂纹里,竟长出了 tiny 的稻芽。
暮色降临时,云顶山的轿子空着离开。虎娃趴在村口的石磨上数星星,陈二柱用长老们送的金丝楠木盒当鸡食盆,李寡妇正往盒里撒玉米粒:“这盒子怪结实,比俺家的木盆强。”王大爷抽着旱烟笑:“二柱啊,那伙人看你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
“怪物就怪物吧。”陈二柱摸出虎娃编坏的蝈蝈笼,灵气在指间游走,笼子竟变成了会发光的稻穗灯,“他们看不上人间的泥,我还看不上他们的玉呢。”话音刚落,《青囊真解》从袖中飞出,“俗雅篇”后新增了“柴门章”,配图是他站在茧居门口,手里捧着烤糊的饼,身后的鸡群正在金丝楠木盒里啄食,而云顶山长老们的轿子,正消失在弥漫的炊烟中。
秋生望着插图轻笑:“柱哥,你这拒客的法子,比青囊门的‘清净诀’妙多了。”陈二柱摇头,望着虎娃追着萤火虫跑的身影:“他们以为登门是给面子,却不知——”他接过李寡妇递来的热粥,“这碗粥的温度,比什么掌门信物都金贵。”
山风掠过,带来烤糊的饼香和鸡群的咕咕声。陈二柱坐在门槛上,看虎娃把玉稻穗当成弹弓子弹射向夜空——那冰凉的玉石在少年手里,竟化作了一颗会发光的种子,落入村口的老槐树底。或许来年春天,那里会长出棵奇怪的树,结的不是玉穗,而是能喂饱鸡群的谷粒。
他忽然明白,有些“登门拜访”之所以让人看不上,不是因为来者身份高低,而是因为他们不懂——这世上最珍贵的门,从来不是朱漆金钉的仙门,而是能随时推开、里面永远有热饭热汤的柴门。而他的道,就在这柴门之内,在虎娃的笑闹里,在村民的唠叨中,在每一粒带着人间烟火的稻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