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祖祠后,呼延庭集本要带着刘图去寒潭,可刘图却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几分犹豫:“三叔,我,,,我想先见见霜儿,还有,我想看看我师傅。”
呼延庭集沉默片刻,看着刘图眼中的期盼与紧张,终究没有拒绝,点了点头道:“也好,正好让你们兄妹俩叙叙旧。”
穿过几道曲折的回廊,绕过堆砌着太湖石的假山,两人来到府中一处偏僻的院落前。院门
半掩着,门上的铜环已经有些氧化发黑,石阶上爬满了青苔,檐角悬挂的铜铃早已锈蚀,任凭风吹过,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推门而入,院内的景象有些萧条,只有几株老槐树还顽强地生长着。
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仆正在清扫落叶,他们看到呼延庭集和刘图,只是木然地行了个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些下人,,,” 刘图心中一紧,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是聋哑人。” 呼延庭集低声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当年你离开后,族里有些人想对霜儿下手,我虽护住了她,却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保她平安,至少哑仆不会乱说话,也不会被人收买。”
刘图的心猛地一沉,正想追问,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水缸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穿着一袭素白襦裙,衣襟上绣着几朵淡青色的小花,针法略显稚嫩,却透着几分认真。
她的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只簪着一支普通的木钗,乌黑的发丝垂在肩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正蹲在水缸旁,指尖轻点水面,逗弄着里面几尾红色的小鲤鱼。
听到脚步声,少女猛地抬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慌,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可当她看清来人是呼延庭集时,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唇角抿出一丝浅浅的笑,“三,三叔。”
刘图站在院门处,喉咙突然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竟不敢上前。
十年了,当年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尤其是她左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小时候她为了抢他手里的糖葫芦,不小心摔在石阶上留下的。
霜儿似乎也注意到了刘图,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疑惑,又有几分茫然。
就在这时,呼延庭集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轻轻解开后,里面竟是一只雪白的兔子,毛茸茸的身子缩成一团,粉色的耳朵微微颤动,怯怯地看着周围。
“霜儿,给你的。” 他将兔子递到少女面前,语气难得温柔。
霜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住,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敢接。
直到呼延庭集将兔子轻轻放进她怀里,她才小心翼翼地抱住。而兔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蹭了蹭她的手指。
霜儿终于露出一个真切的笑,眉眼弯弯。
刘图站在阴影里,忽然想起,那年上元节,霜儿吵着要一只兔子灯,他趁母亲不注意,偷偷跑出府去买。
回来时不仅被父亲罚了二十鞭,还被关了三天禁闭。可那时霜儿抱着兔子灯,笑得比天上的月亮还好看。
而现在,她连一只活兔都不敢轻易去接。
刘图的拳头悄悄攥紧,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这一次,他不会再离开了。他要变强,强到能护住霜儿,护住所有他在乎的人,再也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霜儿。”
刘图终于开口,指尖微微发颤。
这两个字在他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真到说出口时,却还是带着难以抑制的涩意。
少女浑身猛地一颤,怀里的白兔受惊般蹬了蹬后腿,差点从她臂弯里脱手。
她惶惑地抬头,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慌乱,目光在刘图脸上匆匆扫过,像是要确认什么,却又在触及他眼神的瞬间急急垂下,指尖死死攥着裙摆,将素白的布料捏出几道褶皱。
“这位是,,,”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不确定,又有几分不敢深究的胆怯。
呼延庭集在一旁轻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忍,又有几分释然道:“霜儿,这是你哥哥,刘图。他回来了。”
“哐当。”
话音未落,霜儿眼眶先是泛红,接着便有晶莹的泪珠滚落,顺着脸颊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刘图缓步上前,尽量放轻脚步。他在她面前单膝跪地,与她平视,目光里满是疼惜道:“霜儿,我回来了。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少女的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温度像是要烫进骨子里。
在哭泣了一段时间之后,少女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慢慢地抬起头,用那双略带红肿的眼睛看向他。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白兔往前递了递,似乎有些害怕他会拒绝。她的声音也很轻,细声细气的,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散:“那个,,,你,你要摸一下吗?它的毛真的很软呢。”
刘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暖。
他伸出手,轻轻蹭过白兔柔软的皮毛,触感温热而细腻。霜儿抱着兔子的手臂松了些,目光却一直偷偷追随着他,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父亲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开心。” 她忽然低声说,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刘图心上,“他每天都会坐在窗边,看着院门口,说等你回来,要给你讲以前的事。”
刘图喉头微动,点了点头,没敢再多说。
他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会忍不住掉下来。他转身走向里屋,霜儿抱着白兔,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小时候那样,紧紧跟着他的脚步。
里屋的光线比院外昏暗许多,只有一盏老旧的油灯在桌案上摇曳,昏黄的光线下,尘埃在空气中缓缓浮动。
床榻靠在窗边,一个消瘦的男人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素色的锦被,双腿自膝盖以下空荡荡的。
他是呼延庭安,他的父亲。
曾经叱咤中域、以一柄长枪震慑四方的呼延家二爷,如今竟只剩这样一具残躯。
刘图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可他第一眼就注意到,父亲的眼睛仍是亮的。
“来了?” 呼延庭凡的声音沙哑,却并不虚弱,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转动着眼眸,看向刘图,目光里没有怨怼,只有久别重逢的温和,“十年不见,倒是长高了,比你三叔当年还壮实些。”
刘图站在原地,体内骨髓之中的荒芜气突然微微震颤,像是感受到了血脉的共鸣,细微的嗡鸣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他眼眶一热,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重重跪在床前,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