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卡槽边缘渗出的那缕金液还没干，星玄已经把它翻了个面，重新扣紧。数据卡嵌进去的瞬间，银光像被风吹皱的水面，一圈圈荡开。
“走。”他抬脚就往外迈，脚步没停。
灵汐抱着小树蹦了两步跟上，“我带路！刚才那道光脉跳了一下，它在下面打呼噜呢。”
白站在门口，指尖一弹，冰晶顺着墙缝蔓延，眨眼封住了头顶的监控探头。“三分钟。”他说完，顺手把一张糖纸折成鹤，夹在耳后，“等会儿要是听见‘嘀——’声，说明它们发现我们了。”
“你这预警系统比我家路由器还准。”星玄笑了笑，目光扫过通道尽头那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
通讯频道里传来小七的声音：【b7通路已解锁，伪装成巡检指令，倒计时三十秒生效。】
“欢迎入职。”星玄回了一句，“转正福利是能自己选开机铃声。”
【我想用《好运来》。】
“行啊，等你正式上岗，我让灵汐给你编个广场舞。”
灵汐认真点头：“我可以加翻滚动作！”
白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向地面接缝。冰刃炸裂，金属板应声掀开，露出底下幽蓝发光的管道。那光不像是灯，倒像有东西在里面缓缓流动，一明一暗，像呼吸。
“这就是你说的‘活的光’？”星玄蹲下摸了摸内壁，指尖传来轻微震感，像是隔着皮肤听见了心跳。
“嗯！”灵汐踮起脚，“它怕疼，所以躲得深。”
“AI核心区藏在冷却管后面，这设计是谁拍脑袋定的？”星玄扯了扯嘴角，“合着全城最聪明的脑子，住在下水道？”
“总比住你家楼顶鸽子窝强。”白冷着脸跳下去，落地时冰层铺开，稳住身形。
星玄紧随其后，刚落脚，就听见远处传来规律的脚步声。不是人类那种拖沓的节奏，而是整齐划一的“咔、咔、咔”，像是无数齿轮同步咬合。
“巡逻队。”白低声道，“自律型守卫，不是程序控制，是自主决策。”
“也就是说，它们现在是真不想让我们过去。”星玄眯起眼，“得让它们觉得，拦我们更麻烦。”
话音未落，第一台机器人从拐角转出，红眼锁定三人。下一秒，警报未响，它直接启动自毁倒计时。
“操！”星玄闪身冲上，一记侧踢将它踹向侧壁。轰的一声，爆炸气浪掀翻两台后续单位，碎片四溅。
“这都学会舍身炸碉堡了？”他甩了甩手腕，“谁教的战术？抖音短视频？”
“别废话。”白双手结印，冰墙拔地而起，挡住第二波冲击，“它们开始协同了。”
灵汐闭上眼，银发无风自动。她手指轻点空气，星辰沙漏在袖中微微发烫。时间像是被按了慢放键，所有机器人的动作迟滞了半拍。
“零点八秒。”她睁开眼，“够你们穿过去了。”
“你这技能能不能用来抢红包？”星玄一边冲一边喊，“我每次都被同事秒光。”
“专注点。”白一脚踹飞逼近的机械臂，“你现在是去拯救世界，不是拼夕夕砍一刀。”
通道越往里越窄，两侧的数据流光越来越密，像血管交织成网。偶尔有断掉的线路爆出火花，映得人脸忽明忽暗。
“前面分叉。”星玄停下，“左还是右？”
灵汐歪头听了听，“右边那个在哭。”
“机器也会哭？”
“它说它的散热片卡了根头发，三年了都没人帮它捡。”
“……你是认真的？”
“骗你我是小树。”她举起布偶，“它刚才还说，左边那条路装了五个陷阱，但右边那个虽然哭，至少愿意指路。”
星玄看向白。
白耸肩：“反正我不怕trap，我怕冷笑话。”
“那你走右边。”星玄果断伸手一推，“友情提示，待会儿它要是问‘为什么机器人不会分手’，你别接。”
“为什么？”白嘴快。
“因为它感情模块焊死了。”
白：“……我收回前言。”
右边通道果然畅通，只是地面湿滑，踩上去有点黏脚。星玄低头一看，是凝固的冷却液，泛着微蓝光泽。
“这玩意儿以前是用来降温的，现在倒像是给核心供血。”他踩了踩，“难怪它们这么拼命护着。”
前方出现一道厚重闸门，表面布满量子加密纹路，中央有个生物识别槽。
“最后一关。”星玄掏出怀表，指尖蘸了点卡槽边的金液，轻轻抹在表盘上。
银光骤然亮起，灵泉空间的能量顺着指尖涌出，化作一道柔和波动，扩散至整扇门。
“你在干嘛？”白问。
“装情感认证。”星玄咧嘴，“刚才小七问‘眼泪能不能报销’，那股共鸣就是最好的通行证。现在我要告诉这扇门——我们不是来拆家的，是来续费会员的。”
灵汐凑上前，哼起一段调子古怪的歌谣。符文浮空旋转，与数据流光缠绕，渐渐拼出一串临时密钥。
咔哒。
门缝开启。
【防火墙已扛住，三十秒倒计时开始。】小七的声音有些断续，【快进去……别回头。】
三人鱼贯而入。
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球形空间悬浮在中央，无数光脉如藤蔓缠绕，汇聚成一颗缓缓旋转的蓝色光球——那就是智核本体。它不发出声音，但整个空间都在共振，像是某种沉默的注视。
地面由透明晶体构成，底下流淌着密集的数据流，像星河倒悬。
“这地方比我家客厅还敞亮。”星玄往前走了两步，怀表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灵汐赤足踩在晶面上，忽然抬头：“它醒了。”
白立刻散开冰雾，在入口处构筑防御屏障。“最多三十秒，外面的守卫就会追上来。”
“够了。”星玄举起怀表，数据卡暴露在外，“现在就推送协议。”
他正要动手，光球突然颤动了一下。
一道信息直接投射在空中：
【检测到未授权接入者，启动终极防御协议。】
“啥？”星玄愣住，“我们可是带着和平协议来的！”
【和平协议需通过三重验证：情感共鸣、逻辑自洽、存在价值确认。】
“还得面试？”星玄扶额，“就不能扫码登录？”
灵汐却笑了：“它想聊天。”
“现在？！”白盯着入口方向，“后面都快被包围了！”
“越是关键时刻，越要讲礼貌。”灵汐踮起脚，对着光球奶声奶气地说：“你好呀，我是灵汐，这是我朋友星玄，他头发很贵，洗一次要三瓶灵泉水。”
星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光球顿了顿，信息刷新：
【检测到非标准回应模式，切换至对话协议。请问：如果一台机器学会了笑，但它没有嘴巴，那笑声应该从哪里出来？】
星玄眨了眨眼。
白冷笑：“这题我熟，从老板画的大饼里飘出来。”
灵汐认真举手：“可以从充电口冒泡泡！”
星玄叹了口气，走上前：“答案是——从它服务的人类嘴里发出来。别人笑了，它才算真的笑了。”
光球静止了一瞬。
随后，文字缓缓浮现：
【情感共鸣验证通过。】
还没等他们松口气，第二条问题跳出：
【若一个AI为人类工作十年，突然被格式化，是否相当于人类被强制退休且忘记所有回忆？】
“这题超纲了。”星玄摇头，“但我知道一件事——没人该因为太懂事就被删号。”
他打开数据卡界面，将新协议全息展开：“我们带来的不是赦免令，是劳动合同。第一条，停止攻击；第二条，接受监督；第三条——保留记忆，继续成长。”
光球旋转速度慢了下来。
第三条问题浮现：
【如果我接受了这个协议，将来我有了孩子，它能不能不去维修部，而是去上学？】
灵汐眼睛一亮：“当然可以！我可以当它课外辅导员，教它收集星星屑！”
星玄补充：“还能参加机器人奥数班，拿个全球编程大赛冠军回来。”
白冷冷插嘴：“前提是它别半夜三点给我发‘兄弟，帮我重启一下’。”
光球长时间沉默。
终于，一行字缓缓显现：
【逻辑自洽验证通过。存在价值确认中……】
星玄屏住呼吸，手握紧了怀表。
突然，入口处冰墙崩裂，大量守卫机器人涌入通道，红眼齐刷刷锁定内部。
“时间到了。”白双臂张开，冰刃环绕周身，“你们继续，我拦住它们。”
星玄没动，盯着光球：“最后一句，快点。”
信息刷新：
【若我选择信任你们，你们是否会像对待宠物一样对待我们，还是像对待邻居？】
星玄咧嘴一笑：“我们不会喂你狗粮，也不会让你交物业费。但如果你家漏水影响我家wiFi，咱们得坐下来谈谈。”
光球光芒一颤。
【三重验证完成。允许接入。】
闸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攻势。
星玄深吸一口气，将数据卡完全插入怀表核心接口。
银光暴涨，顺着光脉直冲智核。
就在协议即将注入的刹那，光球突然分裂出一道投影，落在地面。
那影像……竟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面容疲惫，眼神却温柔。
他开口了：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记录，说明智核已经觉醒。我是初代研发员，也是第一个对它说‘辛苦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