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官印底下的那滴黑血还没落地，星玄已经背着灵汐迈出了第三步。
可刚走出不到五米，他忽然停住。
不是因为疼——虽然左臂缝合处正往外渗血，疼得像是有人拿锯子在骨头上来回拉——而是因为身后传来的动静。
“砰！”
桃木剑狠狠劈进腐肉的声音，干脆利落，不带半点拖泥带水。紧接着是一声嘶吼，不是恐惧，是发力时的爆发。
星玄缓缓回头。
火光还在烧，腾腾镇的废墟里烟尘未散，一头漏网的残尸正扑向一个昏倒在地的老妇。它动作迟缓，但尸毒已经顺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草木焦黑。
而秋生，就站在那老妇面前。
他手里那把桃木剑，剑身沾血，符纸湿透，墨斗线断了一截，耷拉在地上。右臂衣袖撕裂，露出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青，尸毒正在往上爬。
但他没跑，也没喊人。
白站在星玄身侧，冰雾已经在掌心凝结。他看了星玄一眼，没说话。
星玄抬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这一战，轮不到我们。”
白愣了一下，随即收手，指尖一弹，一道冰墙“哗”地升起，封住了残尸的退路。
仅此而已。
剩下的，得秋生自己来。
那边，秋生喘着粗气，额头全是汗，混着灰土往下淌。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又看了看地上的老妇，突然咬破右手食指。
血涌出来，他顾不上疼，直接抹在剑身上，一笔一划，画出一道简版镇尸符。
没有朱砂，没有黄纸，没有咒语。
但他画得极稳，每一笔都像刻进骨头里。
火光映在他脸上，那一瞬间，竟有几分九叔的影子。
“符不在多，在准；心不乱，鬼自退。”
他低声念着，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扎进空气里。
残尸猛地扑来，腥风扑面。
秋生不退，反而迎上一步，高举桃木剑，怒吼一声：“给我——镇！”
剑落，符燃。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金光从剑身炸开，顺着尸首劈入，黑烟“轰”地爆起，残尸动作一僵，膝盖一软，直挺挺倒下，再不动了。
全场寂静。
只有火苗还在噼啪作响。
星玄站在原地，没鼓掌，也没说话。但他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像是看到谁家小孩第一次自己系好了鞋带。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残破屋檐跃下。
九叔落地无声，道袍沾灰，手里还攥着那枚青铜官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秋生，目光在他染血的右臂和剑身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
古旧，边缘磨损，正面刻着“天师”二字，背面有一道细小裂痕。
他走到秋生面前，没说话，只是轻轻把铜钱放进他还在发抖的手里。
秋生低头看着那枚铜钱，手指一紧，差点没拿住。
九叔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下，很轻。
但那一拍，像是把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正式交了出去。
他没笑，也没夸，只是看着那把染血的桃木剑，缓缓点了点头。
风卷过废墟，吹起他的道袍一角。
星玄在远处看着，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这场景，像极了某个短视频里“师傅终于认可徒弟”的经典桥段，就差背景音乐响起《少年壮志不言愁》。
但他没笑。
因为他知道，这一拍、一点头，对秋生来说，比系统给一万积分还值钱。
灵汐在他背上动了动，眼皮微微颤了颤，声音虚弱得像刚充上电的电子宠物：“那个小家伙……灵魂亮起来了。”
星玄低头，怀表正在发烫，屏幕上闪着红光，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嗡嗡响。
他没点开。
有些事，比任务结算重要。
九叔转身，看了眼满地焦痕和还在冒烟的房屋，又看了看被秋生救下的老妇，已经被文才扶了起来。
他没再说话，只是朝秋生抬了抬下巴：“走。”
秋生愣了一下，赶紧收剑，把铜钱小心翼翼塞进怀里，跟着九叔往镇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都不太稳，一个胳膊发青，一个道袍破了，走得歪歪斜斜，像两个刚打完架的街溜子。
但背影，却出奇地齐整。
星玄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穿越时的样子。
也是这么狼狈，也是这么倔，也是被人在关键时刻，轻轻拍了一下肩。
那时候他还不懂，现在懂了。
成长不是突然觉醒什么血脉，也不是抽到什么SSR道具。
是你明知道会输，还是会往前冲；是你手在抖，血在流，还是把剑举了起来。
白在旁边低声问：“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星玄笑了笑：“不然呢？抢着当主角？”
白翻了个白眼：“你刚才要是出手，那尸早就碎了。”
“可那就不是他的故事了。”星玄拍了拍怀表，“系统爱给积分给积分，但有些人，命得自己扛。”
白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枚还在地上立着的青铜官印。
黑血已经滴完，印底朝天，像只闭上的眼睛。
星玄最后看了眼九叔和秋生的背影，转身就走。
刚迈出两步，忽然听见“咔”的一声。
低头一看，作战服胸口的缝合线又崩了一截。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九叔给的红线，正准备自己缝，结果发现——
线不见了。
他翻了翻口袋，又抖了抖衣服，没找着。
“搞什么，茅山出品还能掉包？”
白瞥他一眼：“你刚才背人撞墙三次，掉个线很正常。”
星玄正要说话，忽然感觉灵汐在背上轻轻动了下。
她的小手从怀里抽出来，手里攥着一小截红线。
“你……偷藏我东西？”星玄哭笑不得。
灵汐闭着眼，嘴角微微翘起，奶声奶气：“这不是……留着给你缝嘴用的吗？”
星玄一愣，随即笑出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文才的声音：“九叔！秋生哥！井那边还有动静！”
九叔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那口枯井。
秋生握紧桃木剑，右臂还在疼，但他没松手。
九叔从怀里摸出一张符，递给他：“贴井口，别靠近。”
秋生接过，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符纸贴上井沿的瞬间，地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撞了一下。
秋生后退半步，剑尖指向井口。
九叔站在他身后，没上前，也没说话。
但他的手，一直没离开桃木剑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