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收束的瞬间，星玄脚底一沉，像是踩进了刚凝固的沥青。他没动，手指第一时间按在怀表外壁——那道用血画的封印符还残留着温热，颜色比传送前淡了近半，像被谁偷偷舔了一口的糖霜。
他不动，白也不动。
两人隔着三步距离，像两尊被按了暂停键的雕像。空气里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只有灵泉空间深处传来极其细微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倒计时在后台悄悄运行。
星玄缓缓松开怀表，转头看了眼白。对方站姿依旧笔直，眼罩边缘的千本纹路在微光下泛着冷调，掌心却已凝出一层薄冰，厚度刚好能挡住脉搏的跳动。
“没被跟上。”星玄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血符消耗了一半能量，但至少拦住了那玩意儿的尾巴。”
白没应声，只是指尖轻轻一弹，掌心冰层碎成细粉，随无形气流散开。他这动作做得自然，仿佛不是在试探环境，而是在拍掉袖口的灰。
星玄扯了下嘴角。这家伙，警觉性比系统提示还准时。
他蹲下身，掀开怀表后盖，确认灵泉空间内的隔离区依旧稳定——那朵被拔出来的冰晶花正安静地躺在保鲜区角落，水珠表面再没浮现那道诡异的灰光。池底符文也未再波动，像是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神经错乱的幻觉。
可他知道不是。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那粒微光沙粒已经消失，皮肤下却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像被人塞了颗暖宝宝进血管。
“刚才那道光，”他站起身，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不是系统发的，也不是敌人。它……认识我。”
白终于抬眼：“你打算查？”
“查？”星玄笑了，“我现在连它是不是活的都没搞清。搞不好是哪个位面的自动回复邮件，标题写着‘您订阅的童年回忆已到期’。”
白没笑，但肩膀微微放松了一寸。
星玄靠着一块浮石坐下，把怀表放在膝盖上，像摊开一本准备讲故事的旧书。他盯着表盘，语气忽然正经：“我跟你直说吧，我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也没背负拯救世界的KpI。我只是……被一个不讲武德的系统绑上了贼船。”
白安静听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眼罩边缘。
“它的任务很简单——去那些结局烂尾的世界，把悲剧角色捞出来。”星玄顿了顿，“比如你。再不斩想让你当工具人，系统说不行，这结局太意难平。所以我来了。”
白的手指停住。
“所以……”他声音很轻，“我也是你任务列表里的一行待办事项？”
“曾经是。”星玄直视他，“但现在不是了。任务早就结算了，积分到账，S级评价，系统还贴心地附赠了一首《难忘今宵》当背景音乐。你留不留，我说了不算，它更不管。”
白沉默了几秒，忽然问：“那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觉得你值得。”星玄说得干脆，“不是因为你能打，也不是因为你可怜。是因为你明明可以闭眼等死，却还在桥上为达兹纳挡刀。这种人，不该被写成‘配角之死’的模板。”
白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经握过千本，也握过再不斩的刀，现在空空如也，却比任何时候都稳。
“那你现在在找什么？”他问。
“真相。”星玄敲了敲怀表，“谁设的‘意难平’标准？谁来定义‘修正’？系统说它是第七代秩序终端，可上一任宿主呢？那道光说‘别相信完整的修正’，它又在怕什么？”
他顿了顿，笑了笑：“说白了，我现在就像个刚发现游戏有隐藏剧情的新人玩家，一边打怪升级，一边怀疑策划是不是在骗我肝。”
白抬起头：“所以你接下来还要继续？”
“不然呢？”星玄摊手，“退游？可账号绑定了，退不了。转职？可我这身赛亚人血脉已经快把我头发染成银白色了，回头去应聘奶茶店店员，人家以为我cos反派boSS。”
白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被这话戳中了笑点，又硬压了回去。
“那你……需要帮手吗？”他问。
星玄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站起身，拉开怀表内袋的暗格，取出一块未刻字的木牌，轻轻放在脚边的石台上。
“我可以走。”白说，“但我想试试——如果不再是为了别人而活，我能走出多远。”
星玄没接话，只是打开怀表一线，灵泉空间的微光流淌而出，像一层薄雾笼罩在两人之间。池水轻轻晃动，映出两人的倒影。
就在那一瞬，灵泉边缘的水面突然凝出一朵极小的冰花，花瓣只有米粒大小，晶莹剔透，中心还含着一滴未落的水珠。它出现得毫无征兆，又在下一秒悄然融化，仿佛只是空间打了个喷嚏。
星玄看见了，没说话。
白也没看，像是浑然不觉。
“既然你想走，”星玄合上怀表，声音恢复了惯常的随意，“那咱们先定个规矩——我不指挥你，你也不用报备。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任务。咱们不是主仆，不是师徒，更不是游戏副本搭档。”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咱们就是……旅伴。临时工那种，干得好有分红，干不好就地解散。”
白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
“行。”他说，“临时工也行。”
星玄伸出手：“欢迎加入，施工队。”
白迟疑了一瞬，抬手与他击掌。掌心相触的刹那，灵泉空间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叮”，像是系统终于松了口气，又像是某种契约悄然生效。
星玄收回手，正要说话，忽然察觉指尖一暖。
他低头一看，那粒消失的微光沙粒竟从皮肤下缓缓渗出，落在掌心，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火。更诡异的是，白的影子在这一刻微微晃动了一下，不是因为光线，而是影子本身——它的边缘泛起了一圈极淡的银纹，转瞬即逝。
星玄眯了眯眼。
白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低声哼起一段调子。那旋律歪歪扭扭，像小孩背课文时走神，可节奏完整，尾音拖得极长，像是某种回应，又像一句未说完的誓约。
星玄没打断他。
他知道，有些事现在问不出答案。
他只是默默将那粒微光收进灵泉空间，顺手在池底符文旁多画了一道防护线。
白的哼唱还在继续。
灵泉池底，那朵曾为白绽放的冰晶花，花瓣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