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火道如一条暗红血管,在熔岩地狱中蜿蜒盘绕。
王凡背着胡有福,脚掌每一次落在光滑灼热的琉璃地面上,都会溅起清脆的回响。
这声音在死寂中扩散开,却很快被更远处沉闷的地脉震动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洞壁泛着柔和的红光,非但没能驱散寒意,反倒将两人疲惫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投在未知的黑暗里,平添了几分诡谲。
胡有福伏在王凡背上,断臂处的剧痛混着高温炙烤,让他意识阵阵昏沉。
可求生的本能像根无形的绳,死死拽着他咬紧牙关,不肯泄出半声痛哼。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王凡的后背——那里燎伤叠着结痂,竟泛出一种奇异的古铜色光泽,仿佛在默默抵御此地无孔不入的火毒侵蚀。
“王…仙师…”胡有福的声音干哑得像砂纸摩擦朽木,“还有…多远?”
王凡停下脚步,微微喘息。
汗水刚渗出皮肤就被高温蒸成白汽,只在体表留下一层细密的盐渍。
他再次将神念沉入腰间的地脉令牌,令牌反馈的信息流依旧清晰:
主脉源头那簇白金火髓的脉动越来越强,像黑暗里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他们选的这条“琉璃火道”支脉虽绕了远路,避开了令牌感应中几处令人心悸的巨大阴影,可距离终点,似乎还有段不短的路。
而令牌之外,周焱狂暴轰击引发的震荡正越来越频繁,像巨锤在不断敲打地脉的“外壳”,催命般步步紧逼。
“不远了,坚持住。”王凡的声音沉稳如磐石,既是在答胡有福,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调整了下姿势,让胡有福趴得更稳些,再次迈步向前。
“小子,这老小子快撑不住了。”石墩的意念在王凡脑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地脉深处的火毒戾气越来越重,就算有令牌护着神魂心脉,他这凡人之躯,待久了五脏六腑都得被烤熟!你得再快点!”
王凡心中一紧。他何尝不知?可此地地形复杂,岔路如蛛网密布,他必须时刻依赖令牌指引,避开可能盘踞着守护兽的领地,速度实在提不起来。
又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狭窄的琉璃火道终于走到了尽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得难以想象的熔岩洞窟。
洞顶高不见顶,隐没在翻腾的暗红色火云里,仿佛藏着吞噬一切的巨兽。
洞壁不再是琉璃,而是覆着流淌的赤金色岩浆的巨岩,像被熔化的黄金浇铸而成,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高温与刺目光芒。
洞窟中心,是一个直径超百丈的暗金色岩浆湖,湖水沸腾翻滚,咕嘟声不绝于耳。
湖心处,一团拳头大小、却泛着纯粹到极致的液态白金般的光团静静悬浮着——那便是地心火髓!
仅仅是目光触及那团白金光芒,王凡就觉双目刺痛,神魂仿佛要被点燃!
一股源自天地本源、足以焚灭万物的恐怖威压,如实质的海啸般扑面而来。
他腰间的地脉令牌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黄光,凝成一层厚实的光罩将两人死死护住,光罩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火髓!真的是地心火髓!”
石墩的意念带着巨大的兴奋与贪婪,在源珠空间里疯狂“滚动”,几乎要冲破束缚。
然而王凡的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
胡有福先祖手札里说的“空间稳固”没错,此地地脉之力浓郁得化不开,空间异常坚韧;可“大凶之物”的告,也在此刻血淋淋地应验了。
在岩浆湖靠近他们这侧的岸边,距离白金火髓核心尚有数百丈的地方,矗立着一座由暗金色晶岩堆砌而成的“小山”。而那“小山”之上,正盘踞着一头庞然巨物!
它形似巨龟,却比寻常龟类狰狞万倍。
光是趴伏着的龟壳,就足有十丈方圆,呈近乎透明的暗金色,内部仿佛有赤金色的岩浆在缓缓流淌、咆哮。
龟壳边缘,探出粗壮如殿柱、覆盖着厚重晶甲的四肢,还有一颗硕大的头颅。
头颅上覆着层层叠叠的暗金鳞甲,缝隙间淌着熔岩般的光泽,两只巨大的眼睛如同两轮燃烧的熔岩太阳,此刻正缓缓睁开。
那目光冰冷、漠然,带着俯瞰蝼蚁的恐怖威压,瞬间锁定了这两个渺小的闯入者——王凡和胡有福。
筑基后期!远超晶甲地蜥的恐怖气息如万丈山岳轰然压下!
王凡感觉腰间的令牌光罩剧烈扭曲,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背上的胡有福更是闷哼一声,直接晕死过去,口鼻溢出被高温灼烤出的血沫,触目惊心。
“熔…熔岩地心龟?!”石墩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尖叫,
“完了!小子!快跑!这玩意儿是地脉火髓的伴生守护兽!防御力变态到离谱!元婴老怪见了都得头疼!它打个喷嚏就能把你们烧成灰!”
跑?往哪里跑?后路是狭窄的琉璃火道,在这头巨龟面前如同老鼠洞,根本无处可躲。
前方是沸腾的岩浆湖和致命的火髓核心,更是死路一条。
熔岩地心龟巨大的熔岩之眼漠然地注视着这两个闯入者,似乎连发动攻击的兴趣都欠奉。
它只是微微抬起覆盖着晶甲的前爪,随意地朝着王凡的方向,凌空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让王凡感到周遭的空间瞬间凝固!
一股无法抗拒、仿佛整片大地都压下来的恐怖重力,狠狠砸在他身上!
噗通!
王凡连同背上的胡有福,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被死死压趴在滚烫的晶岩地面上。
令牌的光罩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恐怖的巨力让王凡全身骨骼爆响,内脏像要被挤碎,鲜血从口鼻中狂喷而出,又瞬间被高温蒸干,在地面留下淡淡的血痕。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随时会被压成一张肉饼。
“呃啊——!”王凡发出痛苦的嘶吼,混沌灵力疯狂爆发,灰色光芒在体表明灭不定,试图对抗这恐怖的重力场。《磐石功》运转到极致,他的身体仿佛真的化作了能承受万钧之力的磐石,死死抵抗着崩溃的边缘。
可双方差距实在太大了——筑基后期的天赋神通,岂是炼气期能抗衡的?
“令牌!全力催动令牌引动地脉之力!抵消它的重力!”
石墩急疯了,意念尖锐地尖叫着,“快!”
王凡被压得几乎无法呼吸,七窍都在淌血。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将残存的混沌灵力不顾一切地注入地脉令牌!
嗡!
令牌爆发出刺目的黄光,一股同样厚重沉凝的地脉之力被引动,在王凡身下形成一个相对平和的力场,艰难地抵消了部分恐怖重力。
压力稍减的瞬间,王凡猛地一个翻滚,带着昏迷的胡有福,滚向旁边一处相对凹陷的晶岩坑洼几乎就在他离开原地的刹那——
轰!
一只覆盖着暗金晶甲、如同小山般的巨爪,狠狠拍落在他刚才趴伏的位置。
“坚硬的晶岩地面像豆腐般被拍得粉碎,留下一个巨大的爪印深坑,边缘的岩石瞬间熔化,赤红的岩浆汩汩流淌出来,散发着更灼人的热浪。”
死亡的阴影擦着鼻尖掠过!王凡趴在坑洼里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灼痛。
他望着那缓缓收回巨爪的熔岩地心龟,对方巨大的熔岩之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漠然,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碍眼的虫子。
不能力敌!连靠近火髓的资格都没有!
绝望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淹没了王凡的心。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不!还有机会!
王凡的目光盯住岩浆湖中心那团静静悬浮的白金火髓。
胡有福先祖手札里的记载猛地窜入脑海:
“非地脉钥持有者靠近,必遭地火反噬,化为灰烬…但若有缘…或可引一丝火髓之力,淬炼己身…脱胎换骨…”
引动火髓!唯有引动火髓之力,才有一线生机!
这是绝境中唯一的可能,也是一场九死一生的疯狂赌注!
“石墩!告诉我!怎么引动一丝火髓之力!”
王凡在心中嘶吼,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像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你他妈疯了?!”石墩尖叫,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那是地心火髓本源!一丝就够把你烧成渣一百次!就算有令牌护着神魂心脉,那种煅烧血肉经脉的痛苦…你根本扛不住!绝对会魂飞魄散!”
“不试,现在就得死!”王凡低吼,眼神疯狂如磐石,透着破釜沉舟的狠厉,“快说!”
“…妈的!算老子倒霉!”石墩沉默了一瞬,意念里带着同归于尽般的狠厉,
“方法很简单!把你的神念,在令牌光罩的保护下探出去!像钓鱼一样,去‘触碰’那火髓的边缘!记住!只能是最边缘!一丝!就一丝!然后立刻用你的混沌灵力裹住它,拉回来!引入丹田!这个过程…慢一点是找死,快一点引多了也是死!”
“而且一旦开始,火髓之力入体,令牌也护不住你的肉身,只能靠你自己硬抗!扛不住,就灰飞烟灭!”
引火焚身!
王凡望着那团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白金光芒,又看了看远处那头再次闭目、如同山岳般盘踞的熔岩地心龟。
周焱轰击地脉的震动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敲得人心头发紧。
没有选择了!
王凡深吸一口灼热刺痛的空气,将昏迷的胡有福推到坑洼最深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可能的冲击。
他盘膝坐起,双手紧握地脉令牌置于丹田,混沌灵力在经脉中艰难运转到极致,灰色的光芒覆盖全身,如同披了一层脆弱的铠甲。
他闭上双眼,集中全部意志,凝聚出一缕坚韧无比的神念。
这缕神念在令牌激发的浓郁土黄色光罩保护下,像惊涛骇浪中航行的脆弱小船,小心翼翼地、无比缓慢地探出光罩,朝着岩浆湖中心那团致命的白金光芒延伸而去。
距离在神念中被无限拉近。每前进一寸,承受的威压和灼烧感就呈几何级数暴增。
光罩剧烈波动,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
王凡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再次溢出鲜血,皮肤表面腾起袅袅青烟,仿佛下一秒就要自燃。
终于!
那缕神念在光罩即将破碎的极限边缘,无比艰难地、轻轻地触碰到了白金火髓最外围那跳跃的一丝光焰!
滋啦——!!!
无法形容的剧痛轰然爆发,仿佛灵魂被投入了炼魂炉!
王凡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被点燃了,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体表的灰色光晕瞬间被白金火焰吞噬,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泛起了扭曲的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