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和蚊子两人从平县开车前往福镇。
还是那棵供销社门口的老槐树。
苏婉清和唐微微站在树下等着他们。
奥迪车缓缓开近，苏婉清远远地就朝林默挥了挥手。
站在她身旁的唐微微则气鼓鼓地把脸侧向一边。
蚊子把车停在一旁的打谷场，撇过头对林默道：“默哥，等会我是不是该叫嫂子？”
林默白了他一眼：“你爱咋叫就咋叫。”
说完推开车门就走了下去。
两女手牵手迎了过来。
秋天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苏婉清的脸上，使得她整个人恬静中又带着明媚。
林默这一刻倒是明白了，为什么很多爱情故事都会用到那一句话：
“那天阳光正好。”
华夏人的表达，总是含蓄中又透着浪漫。
就好像，要写风时，就不会只写风，而是写垂柳拂波，杨花斜落，写窗台飘进的雨丝，写孩子手中的风车。
你明明是瞬间就注意到了她，她在你的世界里那般耀眼，但你要说：那一天，阳光正好落在她身上。
林默觉得苏婉清的好看，是安静时他婉约恬静的美，活泼时，灵动的眼眸和可爱的梨涡。
偶尔的狡黠，和恶作剧更是让林默觉得，她就是这么鲜活的一个人。
“苏婉清，你好呀。”
林默走上去，就要来个爱的抱抱。
却被唐微微一把推开：“咦~！死狗，你走开！”
林默顿时一头黑线。
苏婉清捂着嘴偷笑。
蚊子下了车，提了提皮带，咧着嘴脱口而出：“两位嫂子好！”
苏婉清没什么，唐微微瞬间红温。
“你叫谁嫂子！谁是你嫂子？啊？”
唐微微松开苏婉清的手，张牙舞爪地朝蚊子扑了过去。
蚊子怪叫一声，撒腿就跑。
不得不说，有蚊子这个活宝在，什么样尴尬的气氛都能给你破坏得一干二净。
林默心里偷偷地给死党竖起了大拇指。
他很自然地把手放在苏婉清肩膀上，看着两人打闹。
战局很快就明了，蚊子捂着头灰溜溜地回来，唐微微则跟个得胜将军似的，还狠狠瞪了林默一眼。
林默朝她挥挥手：“乖，过来，哥哥收你做二老婆。”
唐微微露出小虎牙威胁，“想得美，不怕我咬死你。”
说着拉着苏婉清的手道：“婉清，你看，这死狗原形毕露了，我说他就是个死渣男吧！当着你的面就敢调戏我！”
苏婉清倒不这么认为，反而经过这一闹，几人像是回到之前一般，还是亲密的小伙伴。
“好啦好啦，我们去茶山吧，外公想见你。”
苏婉清对林默道。
林默从后备箱拿出礼品袋，是两瓶年份茅台。
“我也好久没见老爷子了。”
两个女生走在前面，林默和蚊子跟在后面。
跨过小溪的石板，走上茶山的小径。
老茶坊还是伫立在半山坡的平地上，像是一直守望着这片茶山的老人。
屋檐下挂着十几串茶果，黑褐色的壳裂着缝，露出深褐色的籽。
许北山坐在门前的藤椅上，手里还拄着一根木棍。
看到上来的四人，不苟言笑的脸上，皱纹舒展开来，就要起身相迎。
“外公！”苏婉清和唐微微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他。
林默和张文也齐齐叫了声：“外公好。”
“好！两个小伙子还是那般精神。”
许北山笑着看向两个年轻人，特别是林默，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我听徒弟说，你做得很好。”
“外公，这都是托您的福。”
林默走上前，他发现原本硬朗的老爷子，好像一下就老得更快了。
许北山拍了拍林默的肩膀，笑道：“走，去茶室，外公给你们泡茶喝。”
说完拒绝两女的搀扶，拄着木棍一步步走向小屋。
苏婉清眼眶微红，对林默道：“上个月外公上山滑了一跤。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林默轻叹一声，无言。
他就是爷爷带大的，他感觉人不是慢慢变老的，而是一瞬间的事。他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需要被照顾，变得容易生病，变得不再无所不能。
他突然记起小时候他和爷爷的对话。
“爷爷，我真想快快长大，给您买好吃的，带您到处去玩。”
“乖孙，你慢点长，等你长大了，爷爷就没了。”
我们好像什么都来得及，又好像什么都无能为力。
还是那间古朴的茶室。
墙上泛黄的奖状在阳光下闪着光。
许北山端坐着，手上的动作一丝不苟。
“茶叶只能占茶盏的三成，多了涩，少了飘。”他拈起茶匙，手还在轻轻颤抖，“人生的轻重，也在于取舍之间，把握适度的节奏，才能活得从容自在。”
今天泡的是正岩水仙，和茶饼状的水仙相比，制作上更重“做青”和“碳培”，核心是“岩韵”，也就是喝起来带有岩石的矿物质感。
许北山就像个老学究，他对茶的热爱透进了骨子里。
他抬起一边烧开的陶壶，手腕微微一倾，水流就在茶盏里打了个旋。
洗完茶，又冲一次，等待三秒，才将茶汤倒出。
橙黄浓艳的汤色，混着粽叶香，带着一丝青苔味，渐渐弥漫开来。
许北山将一杯茶轻轻推到林默面前，“尝尝，这正岩的味，醇厚。”
林默点头，抬起茶杯轻抿一口，点了点头。
其余人都自己起身端茶，不让老爷子费心。
许北山面带笑意地看看几个年轻人，又把目光看向林默：
“你别嫌我啰嗦，有些话，我得说。”
林默放下茶杯，正色道：“您吩咐就好。”
许北山颔首，感叹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你能帮到我那几个徒弟，给他们一碗饭吃，这个情他们得承，可穷人乍富，德不配位就容易飘。”
“在我那儿子的撺掇下，他们起了自立门户的心思......”
许北山语气平淡，似乎说的是别人家的事。
林默也听明白了，原来合作的几家手工茶坊打算自己做？
这也没什么，毕竟林默和他们只是合作关系，起来了单干也无可厚非。
可听到后面，林默皱起了眉头，他们竟然还打起了北山先生这个商标的主意。
竟然求到老爷子这里，让老爷子把北山先生这个商标要回来，自己做。
先不说这个商标本来就是林默注册的，和许北山老爷子没关系，顶多就是宣传的时候，用了老爷子的名号做信用背书。
这点还签了合同的，相当于请老爷子做形象代言。
妈的，人一旦飘了还真是自信，是什么让他们产生了‘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林默有些无语，茶屿可以有北山先生，南山先生，东坡先生，让他们去运营品牌，他们行吗？
人生三大错觉：
她喜欢我！
我能反杀！
我上我也行！
林默轻笑一声，“外公，我不会和他们计较的。”
话是这么说，林默心里却已经给他们判了死刑。
许北山见状，只能为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