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列车夜影
火车在华北平原上隆隆疾驰,窗外的景色由城市的喧嚣逐渐过渡为田野的辽阔,最终融入暮色,只剩下远处零星灯火和玻璃上反射的、略显疲惫的乘客面孔。硬卧车厢里,混杂着泡面、汗液和消毒水的气味,鼾声、孩童哭闹声、乘客走动声交织成一首略显嘈杂的旅途交响曲。
胖子费劲地将他们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大背包塞到床铺底下,自己瘫坐在下铺,长长吁了口气,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我的老天爷,总算安顿下来了……这火车坐得,比跟水鬼打架还累。”他一边嘟囔着,一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两个独立包装的卤蛋和一包榨菜,“老板,先垫垫肚子?这火车上的饭又贵又难吃,咱能省则省。”
张清玄坐在他对面的下铺,靠窗的位置。他摘下了墨镜,露出那双平日里被遮掩的、带着些许疏离与锐利的眼睛,正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被夜色吞噬的景物。听到胖子的话,他收回目光,接过卤蛋和榨菜,慢条斯地剥开包装。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固有的从容,与这拥挤嘈杂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应。卤蛋的味道中规中矩,咸香适口,能快速补充体力。他心里清楚,胖子这是把“抠门”精神发扬光大到了旅途之中,虽然聒噪,但这份精打细算,在某些时候并非坏事。
车厢连接处,几个年轻女孩说笑着走过,似乎是结伴出游的大学生。其中一个穿着修身牛仔裤和宽松卫衣的女孩格外引人注目,她身材高挑,双腿笔直修长,卫衣也难掩其胸臀的饱满曲线,扎着利落的马尾,笑起来眼睛弯弯,充满青春活力。
张清玄的目光平静地掠过。
“八分。”心中瞬间给出评判,“青春活力,身材比例极佳,气质阳光,是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类型。”他如同欣赏一幅动态的画卷,迅速完成评估,随即收回目光,继续对付手里的卤蛋。这种纯粹基于“美”的审视,是他在这纷扰红尘中保持内心清明的一种方式,与欲望无关。
胖子也看到了那几个女孩,小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耷拉下来,唉声叹气:“唉,同样是年轻人,人家是出去旅游happy,咱们是出去玩命……人比人气死人啊老板!”
张清玄没理他的抱怨,吃完卤蛋,拿起自带的水杯喝了一口凉白开。他的感知始终保持着警惕。自从踏上这列火车,他就隐约感觉到一丝极淡、却如附骨之疽般的窥视感。这感觉飘忽不定,并非来自某个固定的乘客,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标记或者远距离的监控。
是玄冥的人?他们跟上车了?还是通过某种邪术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他不动声色,体内星火之力缓缓流转,如同黑暗中蓄势待发的猎手,仔细甄别着那丝窥视感的来源。
夜色渐深,车厢内的灯光调暗,大部分乘客都已躺下休息,嘈杂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
胖子心大,加上白天折腾得够呛,很快就在中铺打起了呼噜。张清玄则依旧靠窗坐着,闭目养神,实则灵台清明,感知全开。
背包里那面唐代铜镜,自从上车后就异常安静,再没有发出任何光芒或意念波动,仿佛只是一面普通的古物。但这反而让张清玄更加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
约莫子时前后,当列车驶入一段相对荒僻的山区间,周围再无灯火,只有车厢内微弱的光线映照着玻璃上模糊的人影。
突然,那丝一直存在的窥视感陡然变得清晰、强烈起来!如同黑暗中睁开的眼睛,带着冰冷的恶意,牢牢锁定了他……不,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他背包里的铜镜!
几乎在同一时间,背包内侧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急切与恐惧的震颤!是那面铜镜!它仿佛感应到了巨大的威胁,在本能地战栗!
张清玄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寒光乍现!
来了!
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将感知凝聚到极致,如同精准的雷达,循着那恶意窥视的来源反向追踪而去——方向是……他们这节车厢的尾部!而且,就在车内!
是乘客?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混上了车?
他缓缓起身,动作轻灵如猫,没有惊动任何熟睡的人,甚至连对面中铺胖子的鼾声都没有停顿。他朝着车厢尾部的方向,看似随意地走去,如同起夜去洗手间的普通旅客。
车厢连接处晃动着,灯光昏暗。洗手间显示无人。张清玄的目光扫过连接处两侧的座位。几个乘客歪着头熟睡,一个戴着耳机的年轻人看着窗外,还有一个穿着深色外套、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靠坐在角落的位置,似乎也在睡觉,看不清脸。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
但张清玄的感知却清晰地告诉他,那股冰冷的恶意源头,就在那个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身上!不,更准确地说,是依附在他身上!那男人气息浑浊,生机黯淡,更像是一个……被操控的躯壳!
似乎察觉到张清玄的靠近,那个“男人”猛地抬起了头!帽檐下,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眼神空洞麻木的脸!他的嘴角,极其僵硬地、一点点地咧开,露出一个非人的、充满恶意的诡异笑容!
同时,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强烈精神污染和侵蚀力量的波动,如同毒蛇吐信,猛地从那“男人”身上爆发,直刺张清玄的脑海!这攻击并非物理层面,而是直接针对灵魂和意识,歹毒无比!
若是一般修士,哪怕是筑基后期,骤然遭遇这种防不胜防的精神攻击,恐怕也要吃个大亏,心神受损!
但张清玄不同!他本源星火对这类负面能量和灵魂攻击有着天生的克制与净化之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精神侵袭,他眼中冷光一闪,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防御动作,只是意念一动,体内那簇烛焰般的星火骤然光芒内敛,一股温和却无比坚定的净化意志如同无形的壁垒,瞬间护住自身灵台!
“嗡!”
那歹毒的精神波动撞在星火壁垒之上,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那纯粹的本源之力瞬间消弭于无形!
张清玄脚步不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朝着那个露出诡异笑容的“男人”走去。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令邪祟战栗的冰冷。
那被操控的“男人”似乎没料到自己的攻击如此轻易就被化解,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错愕,随即那诡异的笑容变得更加扭曲,身体也开始不自然地抽搐起来,似乎想要有所动作。
然而,已经晚了。
张清玄看似随意地经过他的身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弹动了一下。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纯白毫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男人”的眉心。
“男人”身体猛地一僵,扭曲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中最后一点空洞的神采也彻底熄灭,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所有声息,变成了一具真正的、失去了操控的躯壳。依附在其身上的那丝邪异能量,也在星火之力的净化下,瞬间湮灭。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发生在车厢连接处这昏暗的角落,没有引起任何其他乘客的注意。
张清玄脚步未停,直接走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仿佛真的只是来方便。
片刻后,他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回到自己的铺位坐下,重新闭上了眼睛。
车厢尾部,那个角落里的“男人”依旧低着头,如同熟睡,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列车依旧在夜色中轰鸣前行。
但暗处的交锋,已然完成了一次无声的抹杀。
张清玄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越靠近雁门关,这样的“问候”,恐怕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