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赵仓给赵砚脱掉上衣,过五关斩六将后的他伤痕累累。
红伤散的止痛效果很强,但药效过后还是疼得赵砚大汗淋漓。赵仓难免心疼,动作更加小心。
完后,赵仓递上忽必烈派人送来的狩猎邀请书,和打开地图,说:
“在木兰猎场。是一片草原,蒙古贵族们每年都会去那狩猎,对周边环境很是熟悉。
皇家护卫众多,我们只能靠远藏军。但您真的相信忽必烈是好心,邀请咱们去春猎吗?”
赵砚盯着地图上木兰猎场的位置,那个地方距离大都城市约有百来公里,他的额上还悬挂着痛汗。
“他肯定不是好心。听说他要准备攻打占城(今越南一带),所以火器应该是想要的。但这背后,定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处理我。”
“您是说三年前在临安的事情?”
“除此之外没别的,真金都被他处罚了,又何况我呢?”
赵砚说着看下左臂。
才换了药,衣袖卷起的。
被刮骨时候的钻心之痛,就是忽必烈给他的一个下马威。
但已是元朝,蒙古人的天下,他要想带凌枝回家,只能这样一关一关地闯。
即使明知前路是刀山火海,也只能这样一关一关地闯。
之前赵砚确实不知凌枝的生死。
毕竟分别时候是在战场。
直到上次在广州,他们救出邓光荐过后,才知道凌枝一直都跟文天祥关押在一起。
真真实实确定了凌枝还活着,赵砚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稳了。
最近这次得知了文天祥的死讯,也知道了地址是大都。
他们了解文天祥,文天祥断然不会降,除了大哭一场,也只能尽全力争取把文天祥安葬在故乡的青山之下。
凌枝既是到了大都,那么真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大都皇宫森严,他们只能另想计策。
目前正在计策的演绎之中,但中途还有没有意外谁也无法保证。
春猎真金肯定会去,但不知凌枝会不会去?
当下却只能这样赌,赌凌枝会去。
这一关若是不成功,往后定会有更加难过的坎。
诸方神佛,乞求偏袒。
——
木兰本是牧场和马场,因为天蓝、地绿、水清、风柔等姣好因素,忽必烈这几年就把这变成了专门的狩猎场。
场内有大片的草原、蓝色的湖泊、茂密的森林等,又逢开春,景色很是迷人。
地图总归不如实物,赵砚考察着现场环境。
身旁的赵仓小声道:“会狩猎一天,所以火器,得明日才能让匠人们进来埋藏,蛟公子会扮成匠人进来。”
赵砚微微点头,他用的幌子是新的火器交易,忽必烈认了他的幌子,等着他在猎场演习。
但忽必烈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老狐狸背后肯定还有算盘。
当下却也没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赵砚满目望去,皆是元兵。
元廷早就在场地的各个关卡做了布防。
蒙古的铁骑向来厉害,铁骑的装备更是金贵,马鞍、马镫、马鞭使用的都是上上等品。
本次春猎,除了皇族贵族之外,还有不少大臣参加。
人数众多,赵砚还没有看到凌枝,还不确定她来没来?
如果她来了,他就带她跑。
如果她没来,他就趁此跟忽必烈再度建立联系,择机再带她跑。
不知何时,隐隐感觉背后有着特殊的动静,行走中的赵砚定足,回眸。
四目相对的瞬间,穿回到记忆的深渊。
凌枝呆呆的,脚步又轻又慢,好怕看到的是个幻影,生怕惊扰到了他。
她一步一步朝赵砚走去,当时的战场复杂混乱,她真的没有他们分别时候的记忆。
记忆最近的,是铁花星火下,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
记忆最多的,是以往在临安,那个英俊潇洒的砚公子。
记忆最深的,是他待她的好,和他的拥抱,他的深吻。
凌枝想象中的赵砚,是那个挑灯夜读进京赶考怀揣梦想的书生,是那个横刀立马阵前收复河山的将军。
此刻见着的赵砚,穿着圆领的猩红色狩猎衫与深靴,身姿挺拔如松,线条流畅有力,他坚定地看着自己。
他无端出现在这,定是来带自己回家。
他孤身闯敌营,不知天高地厚,却像极了英雄。
他总是有很多面,凌枝越看越朦胧。
全然不知怎么落的泪。
她坚强了那么久,终究还是在看到赵砚的这一刻,卸下了全部的盔甲。
又是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穿的是盔甲,是因为看到了赵砚,她才能让自己毫无防备地变成柔软。
心头思念成疾的沉甸甸,迫使她的步伐跌跌撞撞,直至跌入一个紧张的臂弯中。
赵砚小心翼翼将臂弯中的人儿拉直,回卷的时间如涨潮大浪,冲得他头晕眼花。
他捏着人的双臂,视线在人的脸上不真实地游离。
分别时候已翻年立春,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四年。
许久许久,赵砚才沙哑地说:“跟我走。”
“好。”
凌枝悄然间已成泪人,赵砚看着心痛如绞,当时战场上的匆匆一别,代价竟是彼此的三年时光。
其实当时分别时候的记忆,赵砚也一点没有,导致在这三年的寻找中,他都经常恍恍惚惚。
“不哭了,相信我。”
他摸上凌枝的脸颊,拭去一些泪水。
不管是多么战乱硝烟的土地,不管他是哪种身份,他对她,都只有男人对女人的爱护与疼惜,和似水的柔情。
凌枝这才彻彻底底地晃过神来。
这真的是赵砚,真的是赵砚来带她回家了。
她希冀地望着他: “好,不哭。”
乖顺如此,令赵砚动容亦酸涩,不知不觉眼眶湿润,却噙着暖意的笑容,拭泪的手指安抚地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乖。”
然后给她戴上短刃。
“护好自己,待明日火器爆发,你就跑到我的身边来。”
“好。但是赵砚,明日可能会出事,宰相桑哥……”
话未讲完,率先看到真金。
凌枝紧急补道: “交好月烈。”
话刚落地,真金径直逼身,迅猛而坚决地拉过她的手,迫使她后退。
三人都怔了一下。
真金刚刚只是看着像而已,没想真的是赵砚。
“砚公子,好久不见啊。”
真金语调寻常,却含着一股自身带着优势、无所畏惧且不放手的挑衅。
赵砚稍显玩味:“王子可真是长情啊。”
真金嚣张一笑:“有本事,就来抢。”
话毕,施施然地搂着凌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