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并没有听说过文兴,本次接应货物的人也不是文兴,但凌枝认真的话不得不让他在心上拉个警报。
“那邓光荐呢?”
“是邓将军!”凌枝的眼睛一下亮了。
邓光荐是南宋的礼部侍郎,跟文天祥一样,一心抗元,两人这时候是在一起的,都困在船奥。
邓光荐跟文天祥,两人更是亲密好友,文天祥的很多诗籍,都是邓光荐帮忙保存下来才能传世的。
凌枝的反应表达了所有,赵砚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因为本次接应货物的人就是邓光荐,并没有那个文兴,暗中决定要给邓光荐提一下文兴的事。
不过凌枝平常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夜却冒死来找他,还说自己熟读史书关注战事,倒令他另眼相看。
赵砚走近一步,两人的距离更加贴近,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凌枝的头发和胡子都被露水打湿,面色还残留着跳谷时候的惊色。
“你连夜出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倒不只是……”
凌枝仰望着他,如实说道:“我想跟你一起回川。”
“为什么?”
“想家了。”
赵砚顿了顿,自上次吵架过后,凌枝就一直生着闷气,每次见面都是绕着走,他不是很敢惹她。
再说凌枝只是想回趟家乡,他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可以跟我走,但不能乱跑,即使要回家,也得等我的通知才行。”
“好。”凌枝爽快应道,路途遥远,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平安到达,这不出门儿就遭殃了。
说罢两人去溪流边洗了洗手。
“赵砚。”
“嗯?”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去了趟春梦楼,耽误了些时间,然后在岔路口看到你了。”
赵禀的事太过重大,凌枝还对赵砚隐瞒着她的女性身份,所以赵砚并不敢完全相信凌枝,只说了一半。
但这一半在凌枝的耳里听来就不对了啊,两三个时辰都在春梦楼?玩得挺嗨啊!
“你又去逛青楼了?”凌枝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脾气。
“怎么了?”赵砚很淡然。
凌枝有口难言,关她什么事?
她站起来,自顾朝前走。
赵砚纳闷地看着她的背影:“往哪儿走?”
凌枝眼睛一瞟,对啊,往哪儿走?
赵砚忍笑:“左边。”
像是指路,凌枝朝左走。
“右边。”
被耍了,凌枝回身瞪他。
赵砚笑出了声,朝右走了。
凌枝:“……”
宰羊刀在跳谷的时候掉了,凌枝也没打算找,她砍了野利卑,宰羊刀只会是证物。
赵砚走在前方,目光时不时在小路两边的树木上游离,在找寻着什么。
今夜月色不错,某棵树上泛起的小白点有点明显。
赵砚伸手摘掉一些,然后放于手帕中捏碎,刚好这时凌枝走上来,他便自然而然地歪起头,把帕中的细物落于凌枝的脖子上。
“槐花,可以止血。”
凌枝瞬间一股生痛,嘴中不自觉“嘶”了一声,手下意识去摸,被赵砚挡开。
“别抓。”
凌枝都快忘了这茬,野利卑的弯刀尖利,她脖子的侧面和后面都受伤了。好在刀口不深,忍忍就过去了,就是眼中冒起了疼痛的水花。
赵砚见状,头偏更近,动作更加的温柔小心。
凌枝明显感觉得到,赵砚落在她颈项上温和的呼吸,暖暖的,痒痒的,和槐花敷在伤口上,刺激出来的微微痛感,一并交融。
“赵砚。”
“嗯?”
“我,好像杀人了。”
“没有。”
“嗯?”
如此亲密的行为,在深夜静谧的环境里总觉得尴尬,凌枝本是想找点话说,反被赵砚的说法给惊住了,一下子抬起了头,导致脖子随之被拉扯,嘴里不自觉地发出了哼声。
赵砚还以为怎么着了,视线移到她的脸颊,亲密无间的距离,关切的神色,反倒把凌枝弄得更加不自然了。
“你,什么意思?”
“那个人是野利卑,他没死,被救走了。”
赵砚送走赵禀后柳絮就告诉他凌枝回川了,凌枝被野利卑威胁的时候他本想出手,后见凌枝砍了野利卑的脑袋跑了,便就跟到谷边。
想到凌枝跳谷,赵砚不由凝了凝眉头,凌枝在那种绝境的情况下,本能呼唤的人却是自己?
赵砚说不上那种意义在哪儿,反正就是无论当时听见,还是现在回想,都感觉心墙被猛物撞击,震荡又震撼。
尤其此时凌枝因为疼痛而在眼眶里泛起了水花,让他想到了掐脖那夜他的行为,而偏偏,此刻他又是在掌控着她的脖子。
“你别乱动。”赵砚把手帕围着凌枝的颈项绕一圈,然后打上结,动作莫名僵硬了几分。
贴身物品在当下可以称作定情信物了,有一股电流击过凌枝的全身,她竭力不表现出来。
“那我呼喊你的时候,岂不就是让他们知道我跟孩子住在翁厨的了?”
晚上野利羌在翁厨门口闹事的动静没有持续多久,凌枝根本不知道,听到柳絮说什么,她一股脑地就冲出来了。
“没事。”赵砚转身朝前走。
凌枝如释重负又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气,都不知道是因为痛感终于减少,还是什么来着。
幽深谷底,林木茂密,赵砚需要先找到出口。
凌枝跟着他,看着他的背影。
她的脑子现在还有些晕乎,她在生死存亡之际,明明想到的人不是赵砚,然而本能呼喊的人偏是赵砚。
她没搞懂,反正很微妙。
湿漉的石头上有青苔,凌枝不小心给滑了一下。
赵砚见前方是个陡路,出口也只能往这走,手便下意识地伸过去。
“来。”
凌枝的反应稍有迟缓,虽是男性打扮,总归做贼心虚,讪讪地递出手去,被赵砚隔着衣袖抓过手腕。
她是个女子,他怎么可能去拉她的手呢。
走了段路后,赵砚回头看了一下,见凌枝一直沉默地盯着自己,被发现后目光就飘忽躲闪,被抓住的手腕无端一紧。
局促的反应和故意的男儿装扮,反倒让她像是个含苞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偷窥她绽放后的女性魅力。
赵砚尽量压住心头的那层笑意说:“怎么跟个女人似的?”
凌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