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赵砚再次到达云顶山。
塔海已经在对面的江岸扎营了,要对云顶山采取强攻了。
沱江水延绵不绝,他们想要攻击过来,只有行船舰过江这一条出路。
且过江之后,还得要上到山顶才行。
也就是说,云顶山上的长宁军,要抵抗住本次元兵的进攻,有两层防护要做。
一是在自身的沱江岸口这边,增加兵力,和埋藏火器,抵御蒙古的船只过来。
二是在山脚加强防护,因为自身哪怕再占天险的地理优势,总归蒙古兵众多。
塔海此次扎营之前,更是对外大肆张扬,号称自己有十万兵之众,并且攻下云顶山后,就要从山后绕入四川的蜀地城中,对不降的川人,进行二次屠杀。
而云顶山的长宁军,仅有一万人。
一万对十万,除了智取,没有别的办法。
赵砚到后,先去检查了自身岸口这边埋藏的火器,再命人用各种坚毅的大石头,把原本的城墙多砌出几丈高,完全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草原蒙古从来不善水战,所以距离斩杀了使者这么久,塔海才是终于憋不住气了,不惜以人海战术过江,也要把云顶山攻下。
滔滔沱江上,一艘艘蒙古战舰气势如雷。
自身兵力数量较少的长宁军,没有正面迎敌,待蒙古士兵都停船上岸之时,才引爆火器。
烟焰涨天,江哭鬼嚎。
一艘艘蒙古的船只沦陷沱江,一具具的元兵尸体裂亡,疼痛喊叫,铺天盖地。
塔海派出使者之前,有过豪言壮语,说只要长宁军不降,就要用宋人的血,染红滔滔沱江。
而这时候,他看着翻红的沱江水,染着的都是他的蒙古兵,愤怒得浑身发抖,举剑呐吼道:“誓死渡江!”
渡江虽困难,但架不住他人多啊,第一批渡江士兵阵亡,他旋即发出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等等等等。
长宁军面对着一批接一批的蒙古兵跨江而来,拼死抵抗几日之后,自身埋藏在岸口的火器用完,本身兵力就不够,只得慢慢退防,向山上而去。
就这样,连续几日,塔海以人多势众的优势,用人海战术,在沱江水面铺成了一道尸体路,率着大军过了江,驻扎到了云顶山的山脚下。
山中,赵砚一面检查多砌出了几丈高的城墙,一面听着林伯闻说:“过江了,敌军伤亡严重,但架势是不肯罢休的。”
赵砚道:“山脚的兵力全部退到山中来,不正面迎战,跟他们耗着。”
“耗到塔海亲自来攻?”
“对,他踩着自己人的尸体而过,早晚会来。如果他嫌渡江的尸体不够多,那就在这城门之下,再给他铺几路。”
林伯闻拳头一握:“好。”
赵砚转身走开:“其余人等,无事就在山中开荒种地,自给自足。”
林伯闻非常解气:“好,玩儿死他!”
元兵已经在山脚扎营了,假不时日就要进军上山,他们不缺兵器,唯一缺的是人力。
元兵众多,但人多就要吃饭,对方粮草供给不上,就会出现大问题。
而长宁军自己,占着自己的一方土地,背后就是蜀地不说,在云顶山上,还可借着天然优势,当场解决温饱。
——
数日之后,塔海准备大举进攻云顶山。
他仰头而望,发现城门根本就是建立在悬崖峭壁之上,落差非常的大,一切攻城机械都成了摆设。
不过这些,对于此时怒气冲冲气势汹汹的塔海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认为就是他要收拾川人的垫脚石,拿下只是时间问题。
“我蒙古大军,至今已横扫了几十上百个国家,所见城池一触即溃,所以这些飘零的川人,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这城门虽然险要,攻城车投石车是用不了,但架云梯不就行了吗?
都给我听好了,那些个川人,都是犟骨头,根本不用手下留情,全部给我见一个杀一个!”
塔海这样的军心一鼓,整齐列队的蒙古兵,立马从踩着自己人尸体过江后的失落,变成士气高涨,一并簇拥逼近了城门之下。
塔海运用的还是人海战术,明知伤亡会很大,但架不住他人多啊。
于是很快,元兵展开行动。
然而行动才刚刚开始,通信兵就跑回军帐道:“不行啊将军,他们的城门依山而建,架云梯的地方都没有啊。”
塔海眉头皱住了。
他征战多年,算是见惯了各种大场面,可是这云顶山的城门,连个架云梯的地方都没有吗?那里面的长宁军,是怎么生存的?野人吗?
刚好这时,依山而建的城门之上,一声镇魂似的号角吹下,有个嘲笑的声音对着他们道:
“哎哟哦,云梯架不起咯,爬是显然不行的咯,要不,你们飞吧?哈哈哈哈!”
塔海面色铁青,这不是羞辱人是什么?
赵厨嘲笑完后,林伯闻道:“他们只得用肉身来了。”
赵砚道:“来吧,完后把他们的肉身,全部推下去,给塔海看。”
林伯闻吩咐赵厨:“听到没?还不快去?”
赵厨喜滋滋去了,赵砚拿起弓箭,对着底下连绵成片的军帐随意一射。
底下的元兵军帐,距离他此时站立的地方,有几百丈远。
但是这个远,是高度。
也就是说,底下元兵的军帐,距离他此时的城门,约有一千米的海拔。
他不知道塔海的军帐具体在哪个位置,反正就是要发出一个挑衅的信号。
——
云顶山有一个贯穿的山洞,是长宁军哨兵平常打探消息所用,也是唯一可以和底下连接的地方。
慢慢的,攻城的元兵也发现了这个贯穿的山洞。
但是山洞非常狭窄,所以哪怕他们的人再多,也无法全部涌入。
山洞的空间就那么大,好比在一个非常狭窄的胡同里打架,你人再多也使不上劲儿啊。
导致到头来,元兵只能一次安排几十个人进攻,一次安排几十个人进攻,因为山洞只能容身几十个人。
先莫说他们安排人进攻之前,会遭受到城门之上的武器攻击,就算有幸存下来的钻入山洞,也被洞口的另一端、随便守着的几个长宁军、当场毙了命。
元兵就在这里连攻了数日,赵厨就带着那么几个人,日夜不休地堵在洞口。
但凡元兵来一个,他就杀一个。杀了一个,就往下推一个。不知不觉间,底下连绵成片的元兵军帐四周,就堆积成山了他们自己人的尸体。
这样反反复复的动作,更是让元兵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他们不是在攻城,而是在通关升级。
第一关最好过,反正他们人多死不完,总有侥幸者。
侥幸者钻到洞口后,就是第二关了。
第二关太难了,每次都是卡在那。
塔海面对着一次一次汇报回来的战情,止不住暴跳如雷。但凡杀伐果断死伤无数还好,可是这种感觉,却像是钝刀子割肉,一刀刀对他们进行凌迟。
不仅如此,长宁军到点的时候,还吹响号角高呼:“到点了,我要换班了,要去睡觉了。”
塔海每次的那个心啊,就跟猫儿抓似的,他的人数优势,完全展现不出来,那个急啊。
就在这种想打打不下,退兵又不甘心的状态下,战斗一直持续了几个月。
几个月之后,赵砚吩咐在山上开荒种植的蔬菜粮食丰收了,几个月之后,塔海带大军出来的粮草快完了,他的后勤部门供应不足了。
赵砚命人在菜园里丰收了几大筐的蔬菜,运到城门上。
赵厨和士兵挑选出一些好的果实给自己吃,把本身长得不错、但他们偏要故意撕烂了的菜叶子朝下边丢。
赵厨嚼着多汁滑口的果实,一副享受和可怜的表情,朝着下边道:
“那个谁,攻了好几个月,也累了吧?话说,你们的粮食是不是快吃完了?来,啃点菜叶子。这个啊,我们平常都是拿来喂畜生的。”
被投喂的那个元兵饿了很久,捡起菜叶子就往嘴里塞。
当他吞下一口的时候,赵厨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有毒啊!”
那个兵一愣,旋即弓身干呕。
赵厨哈哈大笑。
那个兵受到羞辱,干巴巴地瞪着眼睛。
一直在后线指挥的塔海,在得知这些消息之后,气得像得了甲亢。
双方僵持的几个月,他不但损兵折将没有占到半点便宜、遭尽羞辱不说,还连赵砚的面都没有见着。
“赵砚——”
塔海挥刀乱砍,之前太过胸有成竹,这时候受尽挫折,实在无法接受。
副将劝道:“将军,我们粮草供给不足了,退军吧。”
“再敢言论退军,立斩不赦!”
塔海被气得完全丧失理智,在他看来,弱不惊风的宋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他这个常胜将军?
“就在这里围,把他们给我围成孤城,等着他们弹尽粮绝!”
副将力谏:“他们自己开荒种地了啊,吃不完啊!”
塔海完全疯魔了:“那我们自己就运送粮草来,跟他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