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青莲的光晕如同一个温暖的结界,将侵蚀心智的低语隔绝在外。六位神使喘息未定,脸上还残留着幻境带来的惊悸与恍惚。方才各自沉沦于内心最深欲望的场景,此刻回想起来,不仅是诱惑,更是一种赤裸裸的亵渎与警示。
“那声音……直接在我的脑子里回响……”凯洛斯·逐风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残余的嗡鸣,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精神攻击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它挖掘了我们潜意识里的渴望,”阿拉妮娅·拂晓脸色苍白,作为心灵沟通者,她感受最深,也最为后怕,“若非苏神的青莲,我们恐怕会永远沉沦在自我构建的囚笼里。”
伊格尼斯·焚焰握紧拳头,火焰在指缝间明灭不定,既有对幻境中绝对力量的留恋,更有被操控的愤怒:“该死的鬼东西,藏头露尾!”
“它就在前面。”苏云舟语气凝重,目光穿透青莲洒下的清辉,投向甬道更深沉的黑暗。他能感觉到,那低语的源头,带着一种古老、混乱而充满恶意的意志,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同时,他也察觉到,脚下这片区域的“活体”墙壁,其蠕动变得更加剧烈,仿佛在向某个核心输送着能量,或者……传递着信息。
队伍在清净领域的庇护下,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荧光草在他们身后顽强地散发着蓝光,与青莲的清辉交相辉映,在这片吞噬光明的诡异之地,硬生生撑开了一片安全的区域。
甬道似乎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棺椁,而是一片泛着诡异磷光的漆黑水潭。潭水粘稠,寂静无波,仿佛一块巨大的、凝固的黑曜石。而那令人心智迷失的低语,正如同无形的波纹,源源不断地从潭水深处扩散出来。
而在水潭边缘,靠近他们方向的岸边,匍匐着一个难以名状的生物。
它的下半身,是八条粗壮、滑腻、布满了吸盘的惨白色触手,如同深海巨鱿的腕足,却又带着一种陆地生物不该有的僵硬与扭曲感,无序地摊开在地面上,偶尔会无意识地蠕动一下,与周围活体墙壁的材质有几分相似。而上半身,则是一个类人的形体,皮肤是同样的死白,光滑得没有一丝毛发。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头颅——一个光秃秃的、没有眉毛、没有睫毛、甚至没有耳朵的浑圆头颅,上面镶嵌着一张比例正常、甚至可以说线条柔和的人脸。
那张脸闭着双眼,五官平静,如同沉睡的圣徒,与它下半身那怪诞恐怖的触手形成了极致而疯狂的对比。低沉的、蕴含混乱力量的呓语,正从它微微开合的口中缓缓溢出。
“这……这是什么怪物?”巨石·坦格瑞姆倒吸一口凉气,能量护盾本能地加强,土黄色的光晕将众人牢牢护住。即便是以他的沉稳,见到如此违背常理的造物,也感到一阵心悸。
艾拉·霜语指尖寒气凝聚,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心,它身上的能量波动……非常古老,也非常……‘外域’。”她找不到更准确的词来形容,那是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
奥莉维亚·沐光握紧了手中的太阳花,治疗光晕微微波动:“它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一种‘污染’,精神上和现实上的双重污染。”
那生物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低语声停顿了片刻。然后,它那颗光秃秃的人头,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僵硬的姿态,抬了起来。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眼眶里是两潭深邃的、不断旋转的幽暗,仿佛连接着宇宙的虚无。被这双“眼睛”注视的瞬间,所有人,包括苏云舟,都感到灵魂一阵冰寒,仿佛被某种至高无上、却又完全无法理解的意志扫过。
“闯入者……”一个声音直接在众人的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精神的直接传导。这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数回音叠在一起的效果,分不清男女老幼,只有无尽的苍老与漠然。“……离开……神的安眠之地……否则……归于永恒之梦……”
“神?”伊格尼斯强压下不适,厉声喝道,“哪个邪神会栖息在这种鬼地方!刚才是你在搞鬼,让我们陷入幻境?”
那人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脑中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梦……是恩赐……是真实褪去的纱……沉溺……即是皈依……”
阿拉妮娅尝试用心灵之力与之沟通,却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撞上了一堵由混乱噪音组成的墙壁,不仅无法穿透,反而有被其同化、污染的趋势。“它的思维……是破碎的,混乱的,无法正常交流!”
“看来言语无用。”苏云舟上前一步,清净青莲悬浮在他头顶,光芒更盛,与那双幽暗的眼眶散发出的无形压力抗衡。“你是此地守护者?还是……被禁锢于此的囚徒?”
听到“囚徒”二字,那张平静的人脸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但瞬间又恢复了原状。脑中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吾乃……‘织梦者’之仆……看守此门……放逐清醒……播种梦境……”
话音未落,它下身的一条触手猛地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巨大的鞭子,朝着最前方的巨石能量护盾狠狠抽来!触手表面不再是惨白,而是浮现出暗红色的、与墙壁上“颜料”同源的光斑,一股腥臭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轰!”
触手重重砸在能量护盾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巨石闷哼一声,护盾剧烈晃动,光晕明灭不定,上面竟然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那触手的力量远超预期,并且蕴含着某种腐蚀性能量。
“动手!”苏云舟低喝。
几乎在同时,伊格尼斯·焚焰的火焰咆哮而出,艾拉·霜语的冰霜之环在地面蔓延,凯洛斯·逐风的身影化作疾风,从侧翼袭扰,数道风刃斩向触手的根部。
火焰灼烧在触手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却未能立刻将其点燃,那滑腻的表皮似乎有极强的抗火性。冰霜之环试图冻结,但触手只是动作稍缓,表面的暗红光芒流转,便将寒冰之力抵消大半。凯洛斯的风刃斩过,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伤口处肉芽蠕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它的恢复力很强!而且对元素攻击有抗性!”艾拉迅速判断。
“物理攻击效果更好,但要注意它的力量!”凯洛斯一击即退,刚才那触手挥舞带起的罡风擦过他的残影,让他皮肤生疼。
又有两条触手加入战团,如同狂暴的巨蟒,疯狂抽打、缠绕着能量护盾。巨石压力大增,护盾上的裂纹逐渐增多。
“奥莉维亚,支援巨石!阿拉妮娅,尝试干扰它,哪怕只能制造一瞬间的破绽!”苏云舟冷静指挥,同时,他双手按在地面。
这一次,他催生的不再是荧光草或青莲。地面震动,无数粗壮的、布满尖刺的墨绿色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蟒,主动迎上了那挥舞的触手!
【铁棘藤】!这些藤蔓极其坚韧,上面的尖刺闪烁着金属光泽,不仅能够物理缠绕、穿刺,更能吸收对手的能量!
铁棘藤与触手瞬间纠缠在一起,互相绞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尖刺刺入触手,暗红色的粘液渗出,而铁棘藤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发黝黑光亮,竟然真的在吸收触手的力量!
那人脸怪物似乎第一次感到了意外,它那旋转的幽暗眼眶“看向”苏云舟,脑中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探究:“……生命……异种的生命……不属于……此地法则……”
苏云舟不答,全力操控铁棘藤。他能感觉到,这怪物的力量核心,似乎与下方的黑潭以及周围的活体墙壁相连,极其庞大。铁棘藤的吸收,不过是杯水车薪。
“它的弱点可能是那张脸,或者它与黑潭的连接处!”阿拉妮娅突然喊道,她集中全部精神力量,化作一根无形的尖针,不顾被污染的风险,狠狠刺向那张人脸!
“呃啊——!”
一直平淡无波的怪物,第一次发出了类似痛苦的嘶鸣(直接在脑中响起),它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僵直,眼眶中的幽暗旋转也紊乱了一瞬!
“好机会!”
伊格尼斯和艾拉对视一眼,瞬间达成默契。伊格尼斯将所有火焰压缩成一道极细的白色火线,而艾拉则凝聚出一根蕴含着绝对零度的冰晶长矛。
冰与火,两种极端的力量,并非互相抵消,而是在苏云舟一丝生命神力的微妙调和与凯洛斯疾风加速下,螺旋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道红蓝交织、毁灭能量内蕴的光柱,直射那张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人脸!
“轰——!!!”
剧烈的爆炸在洞窟中回荡,能量冲击波使得整个地宫都在震颤。烟尘与能量乱流弥漫。
当光芒稍歇,众人紧张地望去。
只见那怪物的头颅向后仰去,脸上出现了焦黑与冰霜侵蚀的痕迹,显得狼狈不堪。但它……并没有被摧毁。它缓缓摆正头颅,焦黑的皮肤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同样死白的肌肤。眼眶中的幽暗重新稳定下来,只是旋转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些。
它脑中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冰冷的怒意:“……亵渎……梦魇……降临……”
它身下的八条触手猛地全部收回,深深插入身后的漆黑水潭之中。整个黑潭,如同被煮沸般,开始剧烈地翻腾起粘稠的气泡!更多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气息,正从潭水深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