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英扶着夏蓝往寝殿走,一路都能感觉到怀里人抑制不住的颤抖。
月光透过桃树的缝隙洒下来,照亮夏蓝眼角不断滑落的泪珠,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安英整个人都慌了。
他追随师尊十几年,见过蓝玉烟在修炼走火时面不改色,见过他在抵御外族入侵时浴血奋战,哪怕当年被天雷劈中肩头,也只是皱着眉擦去血迹。
可像这样哭得浑身发软、连声音都带着哽咽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天哪,这得被打成什么样?
“师尊,您忍一忍,快到了。” 安英的声音放得比羽毛还轻,扶着他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仿佛怕这轻轻一碰,怀里的人就会碎掉。
好不容易挨到寝殿,安英小心翼翼地将夏蓝扶到软榻上坐下,转身就要去唤药童,却被夏蓝一把抓住了衣袖。
“别…… 别叫别人来。” 夏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眶红得像兔子,“就你…… 帮我上药就好。”
他现在这副狼狈样子,可不想被外人看见。
安英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好,弟子亲自来。”
他取来伤药和干净的布条,转身时见夏蓝正咬着唇试图解开背后的衣带,可后背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得他 “嘶” 了一声,眼泪又掉了下来。
安英连忙放下东西走过去:“师尊,我来吧。”
他的手指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些纠缠的结,褪去沾血的中衣。
纵横交错的鞭痕红肿不堪,几道深可见肉的伤口还在缓缓渗血,新旧伤痕交叠在一起,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可安英看着看着,却悄悄松了口气,拿起旁边的伤药,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庆幸:“还好,不算太重,比上次好多了。”
夏蓝正疼得抽气,闻言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动作太大又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么?还好?这还叫还好?”
他后背现在跟被火燎过似的,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这居然还不算重?
安英见他回头,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师尊别动!” 他蘸了些药膏,轻轻涂在伤口周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这次师祖只用了寻常的玄铁鞭,虽疼却伤得不深。上次您为了护着犯错的弟子顶撞师祖,他老人家动了怒,用了‘裂魂鞭’,那才叫吓人呢……”
夏蓝的声音都变了调:“裂魂鞭?那是什么东西?”
“是师祖用自身灵力炼化的法器,” 安英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后怕,“鞭梢带着噬魂的寒气,打在身上不仅皮开肉绽,连神魂都跟着疼,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沉重,“师祖的法器都淬了特殊的禁制,没法用法术疗伤,只能靠自身慢慢熬着。”
夏蓝彻底傻眼了。
皮开肉绽?神魂都疼?还不能用法术治疗?
他低头看着自己通红的手心,又想起后背那火辣辣的痛感,一股绝望感从脚底直冲头顶。原以为这次挨揍已经是地狱模式,没想到这居然还是 “轻的”?
那以前的蓝玉烟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这哪里是修仙,分明是在受刑啊!
“所以…… 我以前经常被打成这样?” 夏蓝的声音都在发飘。
安英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时,眼里满是心疼:
“师尊您这是疼糊涂了吗?您性子倔,总爱跟师祖对着干,哪次不是被打得躺上十天半月……”
他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了嘴,拿起布条开始包扎,“弟子不是那个意思……”
夏蓝没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帐顶。
【系统:检测到宿主情绪濒临崩溃,判定为受过往信息刺激。警告!宿主当前状态不利于任务执行,请尽快调整!】
调整?他现在只想原地去世!
这破系统怕不是个骗子!什么团宠结局,他看分明是无限挨揍结局!
安英见他半天没动静,还以为他疼得厉害了,包扎的动作越发轻柔,嘴里忍不住念叨:“师尊您以后别再跟师祖犟了,他老人家也是为您好……”
夏蓝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为他好?有这么为他好的吗?这简直是封建大家长的 pUA 巅峰!
好不容易上完药,安英扶着夏蓝躺下,又给他盖好被子,才松了口气:“师尊您好好歇着,弟子就在外间守着,有事您随时叫我。”
夏蓝闭着眼点点头,后背的伤口被药膏敷着,疼中带着点清凉,可心里的绝望却一点没减。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温润的男声:“玉烟睡了吗?我来看看他。”
夏蓝心里咯噔一下。
这声音…… 是师叔玄清?
原着里那个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最会趁人之危的伪君子?
他猛地睁开眼,就见安英皱着眉走了出去:“师叔,师尊刚睡下,身上还有伤……”
“我知道,” 玄清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和,“我刚从祖师殿那边过来,听说了些事,特意来看看他。放心,我就看一眼,不打扰他休息。”
话音刚落,一道青色的身影已经掀帘而入。
玄清手持一把玉骨折扇,眉眼含笑,看起来温文尔雅,像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可夏蓝一想到原着里他是怎么趁蓝玉烟受伤时 “悉心照料”,最后把人拐到床上的,就忍不住浑身发毛。
【系统:检测到关键人物玄清,当前好感度上升(判定:兄长般的关怀)。】
夏蓝:“……”
兄长般的关怀?他可不信!
玄清走到榻前,目光落在夏蓝缠着布条的后背上,眉头微微蹙起:“你师父下手还是这么没轻没重。” 他转头看向安英,“伤药换过了?”
“回师叔,刚换过。” 安英答道。
玄清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安英:“这是我用雪莲蜜炼的膏子,对这种外伤效果极好,你每隔两个时辰给你师尊换一次。”
安英接过玉瓶,有些惊讶:“多谢师叔,只是…… 师祖的禁制……”
“无妨,这膏子不治外伤,只安神止痛。” 玄清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回夏蓝身上,语气带着真切的关切,“玉烟,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夏蓝闭着眼没吭声,心里却警铃大作。
来了来了!这就是原着里玄清惯用的招数!先以温情感化,再趁虚而入!
他能感觉到玄清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几分探究,又像是在确认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玄清转身的声音:“我先走了,安英你好生照看你师尊。”
“是,师叔慢走。”
直到殿门再次关上,夏蓝才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的伤口似乎又开始疼了起来。
安英走到榻前,见他眉头紧锁,以为他还是疼得厉害,连忙道:“师尊,我这就去给您换师叔给的药膏。”
夏蓝摇摇头,声音疲惫:“不用了,我想睡一会儿。”
他现在连应付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英见状,也不再坚持,只是调低了帐内的夜明珠亮度:“那弟子就在外间候着,您有事随时叫我。”
夏蓝 “嗯” 了一声,闭上眼睛。
黑暗中,后背的疼痛和心里的绝望交织在一起。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更别说完成那个该死的攻略任务了。
祖师是个只会体罚的封建大家长,魔尊是个爱好和平的外交官,徒弟是群纯情小白兔,现在连伪君子师叔都变成了送温暖的好兄长……
这世界,简直是对他这个腐男的终极惩罚!
夏蓝在疼痛和胡思乱想中渐渐睡去,只是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戒尺和鞭子噼里啪啦的招呼下来。
而外间的安英,握着那个装着雪莲蜜膏的玉瓶,望着帐内隐约的身影,眼神复杂。
他总觉得,师尊这次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挨了打,师尊只会把自己关在殿里咬牙养伤硬扛,要么疯狂修炼,要么处理事务,从不会像这样哭,也不会流露出这么明显的脆弱。
就好像…… 突然卸下了坚硬的外壳,露出了里面柔软的内里。
安英握紧了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一定要更努力地修炼,早点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 保护师尊,不让他再受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