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耶尔径直走向一个最近的、依旧跪在地上的“人类”。
他蹲下身，强行掰开那人的嘴。
那人没有反抗，只是麻木地任由他摆布。
嘴里，露出了已经开始变异、尖锐化的牙齿。
梅耶尔低声对身后的两女说：
“这是魔族。”
“或者说是魔族的先祖。”
梅耶尔径直走向一个最近的、依旧跪在地上的“人类”。
他蹲下身，强行掰开那人的嘴。
那人没有反抗，只是麻木地任由他摆布。
嘴里，露出了已经开始变异、尖锐化的牙齿。
梅耶尔低声对身后的两女说：“这是魔族。”
“或者说是魔族的先祖。”
南丁格尔的瞳孔收缩。
她所知的魔族，是历史书里毁灭文明的恐怖天灾，是罪人。
而不是眼前这些……被更低劣的恶魔当成牲畜一样驱赶的，麻木的，可悲的生物。
琉诗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映着这些魔族的模样，也映出了她弟弟利安最后那张扭曲、痛苦的脸。
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
她看着这一幕，想起了被邪神污染的弟弟利安，她比南丁格尔更能理解这种绝望。
她嘴唇翕动，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那我们……该怎么做？”
梅耶尔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那群正无意识地继续向前行走的“奴隶”身上。
他站起身，声音没有半分迟疑。
“跟着这群‘奴隶’，找到它们的聚集地。”
“我要弄清楚这腐化的原理。”
他指了指地上几具已经冰冷的尸体，下达了不容置喙的命令。
“换上他们的衣服。”
南丁格尔的胃里一阵翻腾，那沾满污秽与干涸血迹的破布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但她只是咬着牙，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琉诗也沉默地照做。
三人很快就换上了奴隶的装束，混入了那支麻木而沉默的队伍中，随着他们一同向前蹒跚而行。
南丁格尔注意到，身旁的琉诗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默默地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试图用话语给予一点力量。
“别怕，梅耶尔会保护我们。”
琉诗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到南丁格尔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又看了看不远处，走在最前方，为她们挡住一切的那个宽阔背影。
一种复杂到无法言喻的情绪，在她的胸口翻涌。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队伍在猩红的大地上行进。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灼热，硫磺的气味浓郁到刺鼻。
不知走了多久，当他们绕过一座巨大的黑石山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停住了呼吸。
一个巨大到望不见边际的熔岩山谷，出现在他们面前。
山谷之内，火光冲天。
无数的恶魔挥舞着皮鞭和利爪，正在驱赶着成千上万的，来自不同种族的生物。
有人类，有精灵，有兽人，甚至还有体型庞大的巨人和奇形怪状的巨兽。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一个恶魔狞笑着，用长鞭将一个走不动的精灵抽倒在地，然后拖着他，走向山谷边缘。
它并没有吃掉那个精灵。
它只是在享受着精灵脸上那极致的恐惧。
然后，在一阵刺耳的狂笑声中，它将那具还在抽搐的身体，随意地抛进了下方翻滚的熔岩之中。
尸体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瞬间便被吞噬。
这里的一切，不是为了进食。
只是为了尽可能地，压榨出这些生物临死前最后的恐惧。
不仅如此，其中一些被腐化的生物，甚至成为了恶魔的帮凶。
一个曾经是人类的男人，如今脖子上长满了细密的鳞片，他正挥舞着一条带刺的鞭子，狞笑着抽打一个跪倒在地的同族，享受着对方脸上那极致的痛苦与哀求。
“叫啊！你怎么不叫了！”
他发出刺耳的狂笑，那笑声比真正的恶魔还要扭曲。
就在这时，前方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骚乱。
一头足有两层楼高的幼年巨人，不知为何挣脱了脚上的镣铐，它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巨大的脚掌在混乱中踩下，瞬间将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奴隶和监工踩成了肉泥。
它想逃离这个地狱。
骚乱瞬间扩大，奴隶们惊恐地四散奔逃，恶魔监工们则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梅耶尔第一时间将南丁格尔和琉诗拉到一处山崖的阴影下。
南丁格尔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握着剑柄的手却很稳定。
而她身旁的琉诗，却在止不住地发抖，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那股浓烈的恐惧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梅耶尔皱了皱眉，一把抓住了她那冰冷颤抖的手。
“控制住你的恐惧。”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恶魔能闻到这种味道。”
琉诗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握住。
梅耶尔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锁定着远处的骚乱，嘴里的话语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别担心，这里是历史碎片，我们不会真的死。”
琉诗的颤抖停滞了一瞬。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被那个男人握住的手，一股陌生的暖意顺着掌心传来，让她心跳加速了起来。
她有些慌乱地，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然后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远处的骚乱，结束得比想象中更快。
那个幼年巨人还没能跑出多远，一个手持巨斧的恶魔守卫便从天而降，只用了一击，就轻易地劈开了它的头颅。
巨大的尸体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一切又恢复了那死一般的秩序。
梅耶尔的目光，从巨人的尸体上移开，开始用索敌快速扫视整个山谷。
一大片超过他等级的恶魔和奴隶。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山谷最中心的位置。
那里，有一个巨大到望不见边际的血池。
池水是粘稠的暗红色，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几队恶魔，正从奴隶中挑选着什么，然后将那些被选中的人，分批押送到血池边。
梅耶尔注意到，那些被选中的人，眼神与其他麻木的奴隶不同，他们的眼中，还残留着强烈的，未曾熄灭的欲望。
恶魔们狞笑着，粗暴地将第一批人推下了血池。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响彻了整个山谷。
一些人在掉进血池的瞬间，身体就像蜡像一样迅速溶解，连骨头都没剩下。
而另一些，则在池中痛苦地翻滚，惨嚎着。
他们的身体在扭曲，在变形。
光滑的皮肤上长出了坚硬的鳞片，头顶钻出了弯曲的犄角，手指变得尖锐而修长。
最终，他们哀嚎着，挣扎着，从血池的另一端爬了出来。
他们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他们变成了新的，最低等的，劣等恶魔。
南丁格尔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胃里翻江倒海。
梅耶尔的眼神，则变得无比锐利，他在分析着这腐化的原理。
而琉诗，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片血池，望着那些在惨嚎中扭曲变形的身影。
她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浮现出的，是比死亡本身更加深沉的，纯粹的恐惧。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祭坛中央，对着她发出怪物般笑声的，最亲爱的弟弟。
【您目睹了深渊恶魔的转化仪式，理智值-1。】
猩红的警告在视野边缘疯狂闪烁。
但梅耶尔依旧冷静地观察着仪式。
“它们在筛选。”
梅耶尔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周围的惨叫与狂笑声淹没。
“不是所有被推进去的人都能转化成功，有些会直接融化掉。”
“成功转化的条件应该是欲望。”
就在这时，梅耶尔的目光，被一个即将被推向血池边缘的女孩吸引了。
现在的她，看起来大概十四五岁，瘦弱的身体裹在破烂的布条里，和周围所有的奴隶一样，脸上沾满了污垢。
但她的眼睛不一样。
其他人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死寂深潭。
而她的眼睛，却像一张过于纯净的白纸。
什么都没有。
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没有麻木，甚至没有一丝活物的神采。
就是一片纯粹的，空无一物的白。
梅耶尔皱了皱眉头，发现她的容貌似曾相识。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个女孩，他前世玩时光守护者时，用随机历史投影的技能召唤出来过。
此时，两只小恶魔已经狞笑着，一左一右地抓住了那个白纸般的女孩，粗暴地将她拖向血池的边缘。
女孩没有任何反抗。
她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任由它们拖拽。
她的脚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划出两道无力的痕迹。
来不及了。
梅耶尔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正面冲突是找死。
这里至少有上百只恶魔，还有一个等级高到他看不透的恶魔守卫。
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
梅耶尔的声音冰冷而迅速。
“南丁格尔、琉诗。躲在这块石头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他下达了不容置喙的命令。
然后，他松开了南丁格尔的手。
在女孩被推下血池的前一秒。
梅耶尔动了。
【时间加速】。
他没有拔剑，甚至没有摆出任何战斗的姿态。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整个人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流光，以一种完全不合常理的轨迹，绕过了所有恶魔的视线。
他没有去攻击，没有去制造混乱。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就是那个女孩。
几乎是在同时。
那两只小恶魔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松开了手。
女孩瘦弱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下方那片翻滚沸腾的血色深渊，直直坠落。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粘稠液体的瞬间。
一身影，从旁边悬崖闪电般飞跃而下，精准地、牢牢地抱住了她，撞在了山崖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在血池的峭壁之神，梅耶尔搂着女孩，勉强抓住悬崖上的石块。
下方，是足以溶解骨肉的血水，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
周围，上百只恶魔那狰狞、扭曲的脸，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齐齐转向了他。
震耳欲聋的咆哮，瞬间淹没了整个山谷。